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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沒有合適的院子租給宋子恆,倒是曾長安,聽聞了這一遭覺得甚是羞愧,雖然與自己無關,可那柳夫人和柳小姐畢竟是他名義上的表姑與表妹,若是她們直接糾纏子恆還好,他都不至於這般內疚,他那表姑這番做的太過,弟妹懷著身孕,不到一兩月便要生了,倘若有個不好,子恆與弟妹如何接受得了?
羞愧之餘,經過這一遭,曾長安對蘇婉的印象倒是提升了不少,他先前覺得蘇婉太過強勢,平日對子恆也就算了,那日竟越過子恆,非逼得他把表妹的身份說了出來,不過現在他倒是慶幸蘇婉的強勢,若換一個沒見識膽子又小的女子,這番豈不是就被拿捏住了?如此都是好的,若被一刺激,受到了驚嚇,說不得孩子都不好。
總之曾長安如今是愧疚心爆棚,當然他還有另一番考量,因著表姑與他家夫人的關係,柳侍郎府與侯府走得向來很近,姻親這種事,自來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真叫他那表姑鬧出些什麼來,於他安遠侯府的名聲也無益,且若因此弄得子恆與他生分了,豈不是要糟?是以,最早得知此事的表兄才特意傳信於他,千叮萬囑必須看好這邊,不能叫事情鬧大。
因這種種,聽說宋子恆要換院子,曾長安舉雙手雙腳贊成,一開始便熱心的邀請他們去他先前置下的院子住下,他置下那院子,是方便自個兒在外辦事歇腳用的,是以離安遠侯府很近,如此一來,若他那表姑又有什麼動作,他也好及時趕到。
只是宋子恆不肯占這個便宜,非要自個兒找,近來他與鄭同科探花許幼林走得很近,許幼林得知他在找屋子,便將自個兒所住的那一塊介紹過來,院子同樣甚是清雅,且距翰林院不遠,方便他們日後上下班。宋子恆去瞧了一眼,當場便定下來了,那屋主知道是今科狀元住自家的屋子,自覺蓬蓽生輝,價錢都降了許多,還熱心的把屋裡頭打掃了個乾淨,宋子恆第二日便請人來搬家了。
宋子恆近來危機感和重,深深覺得家裡光小綠與大牛還不夠,這兩個人衷心聽話,奈何太過淳樸,並不適合在人心險惡的京里,儘管他們一心一意為娘子好,就拿前幾日那柳家來人一事來說,若不是他娘子聰慧,想出那個法子請人去找他,後果怕是不堪設想,雖然當時小綠在家,可她卻幫不上任何忙,只能毫無反抗之力的被人拖到院外,讓他娘子一個人面對那柳夫人——說句不好聽的,誰知道他若再晚回來片刻,達不到目的的柳夫人又將對他娘子做甚麼?
歸根結底就是見識不足,宋子恆不敢想像這事再來第二次的模樣,且過幾日他便入翰林院任職,每日點卯散值,根本無法親自守在家中,於是搬完家的第二天,宋子恆又去了趟牙行,要請一個孔武有力、又細心能照顧人的婆子來家中,最好是這婆子自個兒生養過,這般更好照顧他娘子。
宋子恆的要求有些高,牙行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選,整整等了四五日,才終於把讓宋子恆滿意的人送了過來,而這時,宋子恆也要正式入職了。
相比宋子恆的不安,蘇婉反倒心情放鬆了許多,大概是她該擔心的事早前已經擔心完了,現在便沒甚可擔心的,且之前最讓她無法確定的是宋子恆的態度,如今見過宋子恆的表現,就徹底放心下來,每日安心養胎便是。
當然蘇婉也不至於心這般大,心裡一點不裝事,她其實還是挺不解的,柳小姐作為高門貴女,看著柳夫人那驕傲矜貴的模樣,便知她應該也差不了多少,何至於這般糾纏不休,甚至逼得她母親一邊瞧不起自家,一邊卻又不得不屈尊降貴的來找她談判——就算那柳小姐是歷史上宋子恆的妻子,兩人有些斬不斷的緣分,也不至於執著至此,甚至連身為世家貴女的矜持驕傲都不要了?
最靠譜的猜測,便是那柳小姐跟她一樣,並不是原生土著——要麼就是穿越,知道歷史所以執著不休,或者是重生。
如果是後者,恐怕就更加棘手了。
當然蘇婉都沒見過那柳小姐,也不能保證柳小姐真的和她一樣,就是這般懷疑,心裡多了一層小心,其他的也不會多想,杞人憂天不是她的性格,且宋子恆已經全身戒備起來,他是未來要做權臣的人,總不至於連這些事都處理不好,是以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放寬心,好好養胎。
宋子恆開始入職後,蘇婉挺著肚子在準備禮物,前兩日他們收到了老家來的信,宋子恆回了信,她算算日子,家信送到蘇家和宋家手上時,離中秋節也不遠了,在古代,中秋也是個大日子,過這個節日講究團圓之意,他們沒辦法回去過節,只能多備些禮物,這時新來的婆子劉媽的作用便顯現出來了,劉媽據說在京里待了幾十年,之前也在大戶人家做活,一直是粗使婆子,只是高門大戶的,規矩太多,劉媽覺得自個兒年紀大了,如今只想找個寬鬆些的主家,領一份寬鬆的活計,用不著整日提心弔膽戰戰兢兢,工錢少些都無事,反正包吃住,她領了工錢補貼家裡便是。
劉媽畢竟在大宅院裡頭待了幾十年,便是粗使婆子,見識也不是小綠大牛能比的,且又是個京城通,蘇婉交給她的頭一件採買禮物送回老家的任務,她便漂漂亮亮的完成了,錢花得少,京城的土儀卻備下許多,再加上些其他地兒的特產,滿滿當當的,堪稱豐盛,送回老家再體面不過了。
中秋的節禮備下並請人送回鄉了,劉媽又開始打聽京里小有名氣的接生婆,定好日子八月一到便把接生婆領到家裡頭來住,這卻是宋子恆交代的,他自個兒不亂花錢,在這上頭卻捨得,請劉媽的工錢已經不少了,若要請接生婆在家一門心思候著蘇婉生產,接生婆便得把別的生意推掉,是以她每住一日,宋子恆便要付給她一日的工錢——聽到宋子恆這般叮囑劉媽的時候,小綠不由在旁邊咂舌,心裡有些擔憂,先前老爺太太還道自家小姐亂來時,定要及時告與姑爺,讓姑爺好生管住小姐。
可如今姑爺都被小姐帶的這般會花錢了,日後可怎麼辦?
不過宋子恆把什麼事都安頓好,蘇婉便只要做一個安心待產的准媽媽了,柳家久久沒有動靜,漸漸的蘇婉也覺得自己先前想太多,穿越重生的事出一個估計都難得,畢竟影響太大,她自認為自己是很低調的,或者說是冷漠,除了自己的小日子,並不太關心其他,就是這般她都改版了許多事,再出幾個穿越者,恐怕歷史早就亂了。
蘇婉索性完全不去想這茬。
殊不知她不想,卻仍有人在惦記著她,或者說是覬覦她丈夫。
柳夫人一日日眼見著柳珍兒越發消瘦沉默,整個人死氣沉沉,甚至看著有些暮氣,並不像這個年紀女孩該有的鮮活,之前篤定的心也開始變得浮躁起來,心情焦急,憔悴,心疼,逐漸取代了先前對柳珍兒的失望與冷硬,終究是自己的親女兒,柳夫人沒辦法瞧著親生骨肉一日日變得凋零憔悴,終於坐不住了,自那日宣布禁足以來,第一次推開了柳珍兒的房門。
“你可想通了?”柳夫人站在門口,沒有走進去的打算。
柳珍兒在屋裡寫字,屋裡一切尖銳物品都被收了起來,她連花都繡不了,便只能日日練字,幾個丫鬟輪流守在跟前研磨。其實柳珍兒這些日子並沒有鬧,該吃該睡,醒了就看書寫字,也不要求出門,可她越是這般卻越讓人覺得心驚,暮氣橫生的模樣,若不是面容幼嫩,便說她是歷經滄桑的老嫗也不為過。
柳珍兒擱筆抬頭,逆著光見她母親站在門口,瞧不清她的神色,也不覺失望,只是安靜的搖了搖頭,重新執起筆。
柳夫人在外頭卻瞧得心酸,親眼所見的真實情況,原來比下人回稟的還要糟糕許多,她如何也想不到,這些天禁閉,卻讓她女兒的心衰老成這般地步,甚至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柳夫人不由紅了眼眶,不是沒有心疼後悔,更多的卻是恨鐵不成鋼。
“你竟這般不堪,為了一個男人折騰至此,當真是執著!”
“女兒不孝,讓娘擔心了。”
“別叫我娘,我沒你這般無用的女兒!”柳夫人咬牙,上前狠狠甩了柳珍兒一個巴掌,“你醒醒罷,當真要為了個有婦之夫的男人,連爹娘都不要了?!”
柳珍兒沒吭聲,柳夫人見她冥頑不靈的模樣,更是氣急敗壞,一個倒仰:“好,真好!我倒要看看,那宋子恆到底給你施了什麼魔法!”
“娘。”柳珍兒拉住柳夫人的衣擺,眼帶哀求,“一切只是女兒的一廂情願,與他無關。”
“你也知道自己一廂情願?”柳夫人一拂袖,摔開了柳珍兒的手,卻到底沒有再動,只是讓下人全都出去,包括安姑姑,安姑姑便親自在門口看守。
屋裡陷入一陣靜默,許久過後,柳夫人才問:“你究竟想如何?”
柳珍兒垂頭:“娘不是知道嗎。”
“平妻是絕對不可能,柳家的女兒,絕不能自甘下賤至此!”柳夫人咬牙道,“宋子恆不肯休妻,那蘇氏也不肯自請下堂,便只有一個法子了,蘇氏難產去世,你嫁過去做繼室,也比平妻好。但是你記著,我只幫你這一次,日後你過得如何,再與我無關。”
柳珍兒眼神閃了閃,第一時間想到這的竟然是事情終於按照原軌跡發展了,若蘇氏孩子也生不下來,繼不繼室的,這輩子她仍舊無需在意,只是她很快回過神來,她只是想與相公再續前緣,並未想過害人性命,且她了解相公的性子,讓他休妻再娶自己他都不肯,若被他知道為了讓自己嫁與他做正妻,她娘竟然害死了他原配,只怕這輩子都不會再看自己一眼了。
一想到這裡,柳珍兒不由打了個寒顫,那日跑去街上,她見著相公對那蘇氏的態度,再如何自欺,也無法否認他對那蘇氏的在意程度,可她畢竟不是真的該及笄,心痛歸心痛,還不至於大亂方寸,她上輩子與相公朝夕相對半生,自認為很是了解她相公的性子,只要能再嫁與他,遲早能把相公的心拉回來,那蘇氏上輩子沒能在相公心裡留下痕跡,這輩子自然也構不成大威脅。即便是她最大的讓步,自降身價給相公做平妻,她也能好生爭取一番,可若讓相公恨上了自己,便再無挽回的餘地。
柳珍兒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直挺挺的朝柳夫人跪下:“娘,女兒求您了……”
“你什麼意思?”柳夫人皺眉,隨後勃然大怒,“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你是決意要自甘下賤不成?!”
“相……宋郎重情重義,若被他知曉娘的所作所為,如何肯再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