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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沒錢的人家都為省錢住書院裡,只有條件不錯的才能拖家帶口到這邊租院子,便是家不住在城裡,在鄉下也大多是地主級的,或是書香之家,士農工商,文人圈子最是看重這些階級地位。也是蘇太太為人高調,當初看院子的時候,自家女婿的名號傳的這些房主們都知曉,蘇太太是真的對女婿滿意到不行,也為女兒能嫁這麼個丈夫而自豪不已,女婿對他們商戶門第沒甚個看法,而今又一道做生意,更是親如一家人,是以她也沒遮掩自家商戶的身份,蘇婉他們剛搬過來,附近一片便都知道新來的這家娘子,娘家竟然是商戶,便關緊門窗,不打算與之來往,免得掉了自己身價。
蘇婉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習慣,有次見著大娃他們跑到隔壁院門口,還未進去,就聽到裡頭砰的關門聲,便知道鄰居不是太矜持,根本就不願與她打交道了,商人低賤,她第一次感受到,心裡並無多少想法,只是越發能理解蘇老爹破壺沉舟的決心,她那次聽得宋奶奶他們八卦蘇老爹的發家史,還沒有太直觀的感受,現在才知道,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會自降身份?
也難怪蘇老爹分明知道葡萄酒的潛在市場,仍然堅持只要三分利,這對精明算計的蘇老爹來講無疑是賠本買賣,想來他是擔心著以後,若宋子恆出息,宋家地位必然跟著水漲船高,到時候他們眼界寬了,瞧不起商戶出身的媳婦也正常,是以現在這般盡力幫襯著宋家,就為了讓他們日後記她的好,不至於對她太不滿。
蘇婉能理解這個時代人們的心態,卻到底沒把自己看低,是以對鄰里的態度,也並未放在心上,連小綠都憤憤不平過幾句,她卻一聲也沒吱過,日子無聊,便只能自個兒找樂子,只可惜兩個人太不方便,鬥地主不成,更不能打麻將了,好在宋子恆給她找了點事做。
也不是特意,宋子恆親口答應過要去曾夫子家上門拜訪的,正巧這日學裡夫子臨時有事,放半日假,下午宋子恆在家溫書,傍晚時分,估摸著下學左右,宋子恆便帶蘇婉一道去了曾夫子家,順便也是接大娃他們回來。
大娃幾個如今拜了夫子,夫子便給取了大名,分別叫宋良文,宋良偉和宋良玉,古人取名都有著深遠的含義,可見夫子對他們的期望。幾個孩子也有趣,自有了大名,便開始學著大人的樣,再不讓蘇婉他們喊小名,端的是一本正經的要人家喊大名,宋良文宋良偉兩個雖然還是半大的孩子,在宋家卻是半個勞動力了,古人都成熟得早,宋子恆對他們哥倆也放心,蘇家家丁接送了幾日,便叫他不用來了,讓良文良偉領著最小的良玉每日上下學。
宋子恆在曾夫子與之會談,夫子娘子照例領了蘇婉去偏廳喝茶聊天,幾個孩子便在學堂里溫書,曾夫子一把年紀,平日對學生嚴厲,卻意外與宋子恆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先前他便對聽過宋子恆的名聲,府試裡頭的第一名,連上任知縣都對他大為讚賞,直言此子絕非池中之物,曾夫子便由此對宋子恆久仰已久,不然也不會破例收下基礎並不紮實的宋良文幾人,不過收下之後他倒不後悔,雖然這三個孩子基礎不紮實,問過之後他們才知他們只學過半年字,並且不是宋子恆親自教導,由此可見這幾個孩子也是有天賦的,曾夫子也就沒那麼失望了,豈知天才不常有,有些天賦,再加以勤奮,未嘗不能成事。
兩個年齡有一定差距的男人聊起來便忘了時間,眼見著天色黑了,夫子娘子無奈笑道:“許是難得碰上知己,我家那位一時興起,便忘了時辰,弟妹若不嫌棄寒舍寒酸,今晚便在這邊用飯罷。”跟丈夫相處久了,她說話也變得文縐縐起來,且因讀書人向來與兄弟相稱,便是年紀有些差,曾夫子娘子也只能喊蘇婉弟妹了。
蘇婉笑道:“先前常聽良文幾個道師娘手藝好,我早心之嚮往,今日後了臉皮來,便是嫂夫人不留,我也不打算走了。”
“弟妹這張嘴,哄起人來也是黑白顛倒,我那點手藝上不得台面,不叫客人嫌棄便謝天謝地了。”
於是幾人在曾夫子家吃了飯才回去,又一日過去。此後蘇婉無聊時,倒也會借著接孩子的機會,偶爾與曾夫子娘子聊會子天打發時間,她與小綠,再加上曾夫子娘子,三人正好鬥地主,蘇婉讓小綠將硬糙紙裁成大小一致的長方形,簡單的畫了標識,圖案自然沒有,很是粗糙的一副撲克牌,蘇婉剛開始打時拿在手裡還很有些不習慣,漸漸的倒玩出趣味來了,鬥地主在現代風靡一時不是沒原因的,對古代沒甚娛樂的婦女來說更具吸引力,便是端莊的曾夫子娘子,也在短短時日與蘇婉她們打成一片,蘇婉一時不來,便在家中翹首以盼,美中不足的是夫子娘子平日瑣事太多,蘇婉也不能日日往外走,只能隔三差五的摸一把。
蘇婉也找了機會叫蘇老爹蘇太太他們來吃了一頓火鍋,是中午,在院子裡吃的,蘇老爹蘇太太吃得紅光滿面,回去的路上還在打著飽嗝,問蘇婉要來鐵鋪的地址,回去的路上便順道去那鋪里訂了一個,決定以後打牙祭就吃這個了。
有了事情做,時間過得便快了,他們在縣裡住滿一個月時,宋母想著糧食怕吃完了,又叫兒子抽空拉了一車送過來。這回輪到宋有福送過來,那日宋子恆與幾個孩子都去上學了,只蘇婉與小綠在家,宋有福不便久留,匆匆說了幾句家中情形,又問了孩子們的情況,聽得夫子給取了大名,嘴裡念了幾遍,滿面笑容的準備要走了,竟連午飯都不打算在這邊用。
不過宋家近來確實忙,山上的地鋤好了,漚了肥,自家又要準備耕田種糧食了,蘇婉聽得他說實在沒時間在城裡逗留,也就沒有久留,臨時叫小綠收拾了乾糧,又裝了一葫蘆水,塞給宋有福路上吃。
一眨眼兩個多月也過去了,天氣終於回暖,先前做的春衫便能換上了,宋子恆與侄子們用的是同一匹布,款式都一樣,差別只是一個大版一個小版,三個孩子換上青衫,扎了書生頭,每日抱著書在學堂與家兩點一線來回,穿過熱鬧的街區時已然變得淡定,再無當初見什麼都新鮮的模樣,與剛來縣裡時的熊孩子樣完全不一樣了,讀書人講究斯文,自來最調皮搗蛋的宋良文得了夫子寄予厚望的大名,又想自個兒作為大哥要以身作則,教導弟弟,不知不覺間,便從熊孩子變成了小夫子。
連蘇婉也未曾想過,他們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時間倒是慶幸,幸好自己陰差陽錯帶了他們來縣裡讀書,如此倒沒耽誤他們。
宋子恆學裡一向人性化,放假按著時節來,農閒時一兩個月無假,農忙時一次放半個月。如今宋家田都翻好了,就等天氣好開始插秧,宋子恆也得了書院過兩日放假的消息,當晚回去與蘇婉一說,蘇婉便開始張羅著回宋家了。
這時節,再不像宋子恆當初回家,衣裳都不用帶,只拿了書和筆,以備閒時看的。他們這大大小小的五個人,回家就跟探親似得,尤其是幾個孩子,個子躥的快,家裡未必備了他們的衣物,蘇婉自個兒便收拾了,除了必備行李,還得準備禮物,蘇婉不在公婆面前盡孝,禮節上面更不能薄了,給宋家人吃的用的都準備了。
蘇太太聽得消息,還怕蘇婉準備不全,特意過來瞧了一次,又將這兩月的紅利一併交給蘇婉,叮囑道:“見著你公婆,先把這銀子交給他們,當著你大伯嫂子們的面,再帶一句話,紅利本該是咱們兩家一道去店裡結算的,只是你爹想著親家買了地,又等著種葡萄樹,手上怕是急著用錢,是以擅自看了帳本,將這五成利取了出來讓你帶回去,這些時日生意依舊不錯,並未因過完年就變冷淡,還叫親家安心便是。”蘇太太說著,又取了一包出來,“這是你的,自個兒收好,別仗著有錢就亂花,女婿日後用錢之際,還得靠它。”
雖然宋子恆叫這兩成利作蘇婉的嫁妝,蘇太太卻做好了他隨時取用的準備,雖說充作嫁妝,但是大伙兒都心知肚明,且夫妻間誰的錢不是錢?
蘇婉看了看手中的銀子,跟上次差不多,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點頭笑道:“酒還剩多少?”
“撐到六月末已是勉強了,你爹準備停了酒樓的供給,自己鋪子賣得便夠。”
“酒樓掌柜同意嗎?”
“不同意也沒辦法,咱們手上都沒有,還能變出來不成?只等日後釀的酒足了,讓你爹再都供給一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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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蘇太太嘆了氣,見蘇婉臉上尤帶著笑意,竟是半點不識愁滋味,心頭鬆了口氣,想了想又皺起了眉,食指點著蘇婉的額頭髮狠道:“你個沒心沒肺的竟還笑得出來,竟是一點不知道擔心?虧得我怕得跟什麼似得,若這次回去,親家見你還沒個消息,怕是後悔讓你跟了女婿過來。”
蘇婉卻道:“我若肚子有了消息,公婆放心不下我,將我接了回去,都還有幾分道理,而今我肚子沒得消息,他們更不會叫我回去了。”
“所以你還有恃無恐了不是?”蘇太太瞪了蘇婉一眼,見她不自亂陣腳,心頭放心,嘴上卻道,“但這般下去畢竟不行,那日回春堂的劉大夫都說你身體無礙,女婿也正是年輕力壯,怎麼就每個消息?你老實說,劉大夫給的藥有沒有好好吃?”
不等蘇婉回答,蘇太太瞥向後頭的小綠:“小綠,你來說。”
小綠道:“我見著小姐每日都吃了的。”
蘇太太皺眉:“那怎麼還沒個好消息,莫不是這劉大夫醫術不行?”
蘇婉安慰她:“我跟你女婿都身體健康,想來這孩子緣分還沒到,娘也別過於憂心了,該來的遲早會來。”
“那可不行,你遲遲不生育,我與你爹如何向親家交代?”蘇太太搖頭道,“想是那劉大夫醫術有限,我回去打聽打聽還有哪個大夫醫術高明,自你從親家那兒回來,我再帶你去看過別的大夫。”
蘇婉點頭:“那就麻煩娘了。”
次日一早,宋子恆找了平日常坐的車把式,拉了滿滿一車子的人並大包小包出城去了,縣裡各家私塾的先生,向來都照著宋子恆書院的規矩放假,正好免了宋良文哥幾個請假的功夫,車把式專業趕車大半輩子,比宋子恆他們趕得快些,早上天剛亮出發,巳時便到了宋家村,宋家大人都下地幹活了,因著今年宋良文宋良偉不在,家裡人手不夠,大妞二妞幾個姑娘便也下了田,因著這個時節的太陽不算大,曬不黑,宋小妹往年也都會去田裡插秧,今日正巧滿腳污泥拎著鞋子回來打算做飯,便瞧著自家院門口停了輛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