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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搬家宋子恆並沒有請太多人來,他一介書生,才考中狀元沒一年,冷不丁買了座五進的宅子,便是在貴人多如牛毛的京里,還是有些打眼的,雖這錢來路正,宋子恆也不想太高調,叫言官盯著沒事參一本,便是不是他的錯,在上頭眼裡怕是印象分就要少一截了。
當然沒請什麼客人,自家本身有這麼多人,這個暖房酒倒也不算寒酸。曾長安上午便過來了,宋子恆抽空把自家大哥和姐夫介紹給他認識,又說了提前支錢置地的事,曾長安果然沒多意見,慡快的同意了,甚至意味深長的道:“支多少錢都無所謂,儘管多買些地便是。”
得了他的同意,宋子恆當即鋪紙寫了一張條子,從鋪里支了一千五百兩,聽得曾長安想讓他一口氣多支些,宋子恆笑道:“先支這些,日後若不夠,再支便是。”
“說的也是。”曾長安點頭,想了想又道,“買地一事,讓我家管家出面即可,他認識人多,等談成了,你們直接去換地契就好。”
安遠侯的管家,直接代表著安遠侯,曾長安這話便是打算幫宋家弄好了。生意都一塊做了,曾長安要幫這忙,宋子恆當然不會推辭,如此便直接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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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家裡買這麼多人也不是吃白飯的,幾乎蘇婉他們剛把家搬過來,一個時辰不到便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了,如此一來,客人來家便沒有見到亂糟糟的場景——雖沒請多少客人,然與宋子恆同科、然後也一同考進翰林院的幾個新科進士,自來與宋子恆交好,且都是不起眼的庶吉士,宋子恆便喊了他們來,加上各自的女眷,也有十來個客人了。
正巧宋子恆與曾長安已商量完正事,一一將客人迎進屋,蘇婉則抱著孩子在花廳招待女眷們。蘇婉如今與宋子恆同僚的女眷們也算熟識了,不說她家辦了幾次酒,便是其他人家中也好事不斷,有了人情往來,自然就熟了,蘇婉去年還喝過新科探花許幼林的喜酒。
說起探花,就不得不提一提這屆科舉里質量頗優的一甲,狀元榜眼探花俱是青年才俊,其中榜眼年紀稍大了些——其實也才堪堪過而立之年,只是與年輕俊美叫人驚嘆的狀元與探花比起來,少了些存在感,這科的狀元與探花打馬遊街之時,有沒有惹得閨秀們芳心蠢動還未可知,卻吸引了不少等著嫁女的朝廷大員,榜下捉婿時狀元和探花的人沒捉到,那些個家丁卻幾乎打起來了,可想而知當時的盛況。
探花許幼林雖不比宋子恆,但反應過來後也飛快的溜走了,躲過了榜下捉婿的家丁,卻沒躲過古道心腸、酷愛給人做媒的上峰,也就是翰林院掌院學士陸大人,陸大人自來愛才心切,對宋子恆與許幼林這般青年才俊尤為滿意,本來他先盯上的人是宋子恆,只是得知宋子恆已娶妻之後,嘆了一聲,隨即又調整了心情,將目光放到許幼林身上,狀元郎已娶妻不打緊,還有個同樣風流俊美且家中還未定親的探花郎!
於是在陸大人的熱情撮合下,許幼林娶了如今的妻子,中書舍人陳大人的女兒——別小看中書舍人,雖官職小,陳大人卻是清流派的中流砥柱,且是天子近臣,許幼林做了陳大人的女婿,日後仕途也要比旁人順暢許多,且陳家小姐溫婉秀美,一看便知是賢妻良母,他們成親時柳家小姐還沒在蘇婉他們面前出現,蘇婉當時還拉著宋子恆問過他後不後悔,若不是有她,那時娶得賢妻的人便是他了。不過後來柳小姐毫無預兆的現身,蘇婉倒不再問宋子恆這個問題了。
因著當時參加過其婚禮,後來蘇婉他們搬家到許幼林家隔壁,兩家來往便比旁的多了許多,許幼林之妻陳氏也幾乎算是看著宋良辰出生的了,一上來便從蘇婉手裡抱了宋良辰過去,宋良辰也配合,兩隻小胖手搭在陳氏脖子上,小臉上掛滿笑容,逗得其他女眷笑個不停,蘇婉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這小子,見著漂亮的人兒就什麼脾氣都沒了。”
顧榜眼的妻子劉氏年級大些,此時便溫和的笑道:“如此甚好,以後像宋編撰一般,將美麗女子迷得神魂顛倒。”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屋。李氏難得見這麼多太太,有心上去打個訕,卻被宋小芬不動聲色的扯住了:“新買的下人不懂事,灶上沒個成算,不如二嫂陪我去看看罷。”
李氏權衡了一下,這些個太太與蘇氏關係看來不錯的樣子,自個兒上去說蘇氏的事,她們未必會信,若不小心傳到丈夫耳里,怕是更要糟,若不為了揭穿蘇氏的面目,她又委實沒必要上去討好這些太太們,她們不見得看得上自個兒,討不到好不說,沒得送上去叫人嘲笑,倒不如去灶房,瞧瞧那些下人是如何笨手笨腳的。李氏一琢磨,果真點了頭,昂首挺胸的走在宋小芬前頭,還沒進廚房,氣勢卻已經擺足了。
其實有幹活麻利的劉媽和小綠在,用不上新買的下人,然下人剛到主家,見了新主子算是比較溫和的,卻仍有著天然的敬畏,畢竟自個兒的生死都捏在對方手裡,並不敢偷懶,都搶著在跟前幹活,是以廚房的工作效率瞬間提高了一倍有餘,李氏根本沒有插手的餘地,叉著腰站在中央一通氣的亂指揮,其餘人該應的應,該表示的表示,其他卻沒有真正聽進去,不過李氏也不在意,瞧見他們一副誠惶誠恐、特別怕自己的樣子,成就感瞬間就來了。
因此李氏在廚房待得很舒心,一直到上菜開飯,她才回廳里。
因著都是熟人,女眷用飯的桌上,唯一的男性宋良辰便也有這個榮幸上桌。小傢伙如今長了牙,可以稍微咀嚼了,每日便會多給他餵些主食,比如說熬得香噴噴的米粥,爛爛的肉糜與魚肉,蛋羹,還有些煮爛的青菜,自從可以吃肉,小傢伙終於不再每日為了爭取多喝點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卻又有讓蘇婉頭疼的事,他挑食,只吃肉糜與魚,實在不行才會碰一點蛋羹,若餵了青菜和米粥給他,他會恨不得全都吐掉去。所以每回餵飯,幾乎都是災難。
開飯前,蘇太太把小傢伙從依依不捨的陳氏手中抱過來,給他穿上小圍兜,下巴處墊好帕子,小傢伙也配合蘇太太的動作,順利配齊裝備,跟著大伙兒一道上桌,便開始掉鏈子了,蘇太太舀了勺粥到他嘴裡,吃了第一口,第二口便絕不張嘴,無奈何只能換成青菜,也不配合,連蛋羹都不敢碰,蘇太太本想趁蘇婉不注意剔點魚肉給小傢伙吃,勺子剛放進碗裡,蘇婉便轉眼瞧見了,二話不說的將人接過來:“娘你先吃飯罷,我來餵他。”
蘇婉餵飯的方式很簡單粗暴,勺子遞到嘴邊,愛吃不吃,不吃就餓著,要哭就把人抱回屋哭個痛快,哭完回來還是得吃青菜喝米粥,沒得商量,偏偏小傢伙也倔強,每次都要鬧,鬧到最後還是乖乖把愛吃的不愛吃的吃完,然而第二天又開始鬧,周而復始。蘇婉把人接過去時,是做好了長期抗戰準備的,然而剛把裝著青菜糊的小勺子遞到嘴邊時,他扁扁嘴,雖是一副委屈不已的可憐樣,卻仍是配合的張嘴吃下去了,粥和蛋羹也同樣配合的吃掉了,只是速度有些慢,每回都要看蘇婉好久,直到確定她不會動搖時才肯張嘴,把東西含進嘴裡又是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跟吃毒藥一樣艱難的把東西吞下去,小可憐的樣子看得旁邊的女眷們五一不母性大發,紛紛指責蘇婉太冷酷無情,孩子這般小應該先依著,等他懂事了再和他講道理不遲。
蘇婉一邊應著,另一邊該怎麼做照舊,不過也不全是指控,仍有不少人誇她有耐心,蘇婉對此表示得意,只要小傢伙不哭不鬧,他吃多慢她都不會不耐煩,畢竟她是一個慈祥的媽媽。
而後,餵完了青菜糊糊和粥,終於等到小傢伙期待已久的肉肉了,吃肉糜與魚羹的他與先前的表情截然不同,每一口都是驚嘆,那雙大眼睛亮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吃的是怎樣的人間美味——其實並沒有,他小人兒身體還沒發育健全,灶房給他做飯時,什麼調料都不敢放,連鹽都叮囑了不准擱,這樣做出來的東西能有多好吃?
可是除了蘇婉他們,其他女眷都不知情啊,此時見小傢伙一臉幸福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一個個笑道:“可憐見的,終於吃到肉了。”
“小表情這麼豐富,看著就比尋常孩子聰明伶俐許多。”
小傢伙是不是比別的孩子聰明,蘇婉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現在還要加一個表情帝的稱號,每到此時蘇婉總是憂傷,順便祈禱兒子以後要越長越像他爹,她實在不敢想像兒子頂著長與自己類似的臉干盡逗比事——那畫面太美,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飯前不久蘇婉已經到裡屋給宋良辰餵過奶,如今吃這些東西,小傢伙已經徹底飽了,一飽就開始犯困,敞開肚皮窩在蘇婉懷裡打哈欠,跟個小豬似的,劉媽見狀趕緊上來把人抱去屋裡睡覺,蘇婉這才安心開始吃午飯,她吃得不多,自從宋良辰開始吃輔食,她就不用擔心自己吃得不好從而影響小傢伙的營養了,從上個月開始便慢慢的在減肥,每頓只吃六七分飽,多蔬菜少葷食,弄得蘇太太每每用責怪的眼神看她,覺得她在假公濟私,為了自己漂亮減肥,這才逼得小傢伙不得不吃輔食。
在蘇太太滿滿責備的眼神下,蘇婉無從辯解,只能將黑鍋背了,索性蘇太太責備歸責備,到底沒阻止她的行為,想是在蘇太太眼裡,蘇婉能忍到現在才開始減肥,也是叫人驚訝的。
節食配上適當的運動,蘇婉這一個月成果可見一斑,先前穿著合適的衣裳,如今穿在腰圍處已經鬆了一指半,堆在腰間如游泳圈一般的贅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小著。此番搬家,她便穿上了新做的衣裳,自己看自己,終於依稀能瞧見當初玲瓏的身形。
客人們吃過午飯,喝盞茶聊會兒天,便紛紛告辭了。
于衡遠就像是有千里眼一般,這邊宋家的客人剛走不到半刻鐘,他便過來了,還帶了一份厚禮。彼時蘇婉他們正在廳里開了一桌,蘇老爹見蘇太太一臉躍躍欲試,便主動退出,坐在蘇太太旁邊圍觀加指點,于衡遠高調的騎著匹通體黑亮的駿馬到院裡,瞬間吸引了整個屋子人的視線,反應最快的是幾個男孩,也不管來的人從未見過,對馬的好奇壓倒了一切,歡呼一聲,紛紛衝出去圍觀了。
“抱歉我來晚了,這匹馬就送給子恆做喬遷之喜的賀禮罷,你家翰林院有些路程,有馬畢竟方便些。”
其實宋子恆已經叫大牛去聯繫買馬了,只是他看過一輪,都沒有喜歡的——古代男人對馬,絲毫不比現代男人對車的熱忱低,要麼乾脆不買,既然決定要買了,那就不能講究,定要買一匹特別合心意的才行,宋子恆就是不願將就,所以直到搬家都沒有選中合心意的馬,于衡遠這份禮物送的及時又貼心,讓本就沒打算拒絕的宋子恆心裡頭又添了一團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