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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見著娘子,這才真正知曉你平日在岳家過著怎樣的日子,到我宋家真真是委屈了。”
“當日定親,爹娘便細細說了這些,我早有準備,也是心甘情願,只要能與相公在一起,這些並不是不能接受,是以並不覺得多委屈,人生有得必有失。”
“娘子情深意重,我卻不能不放在心上。”宋子恆眼神堅定,仿佛泛著星光,“娘子今日為我受的委屈,日後定加倍還你。”
溫情脈脈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夫妻倆細細談著話,天很快便黑了,餘下窗口露出一點兒微光,蘇婉準備起身點燈,這時門外卻傳來小綠的聲音:“小姐,姑爺,老爺回來了,太太請你們去客廳用飯。”
蘇老爹見著宋子恆,一如既往的熱情慡快,拍著他的肩哈哈大笑道:“子恆今日便來了,倒讓我驚訝,你家何時收完糧食的?”
宋子恆不好意思說今日上午一忙完,用了飯便迫不及待的趕過來,不自然的道:“前兩日罷。”
“如此甚好,離你們書院上學還有兩三日,便安心在我這兒多住幾日。”
宋子恆原本想拒絕,但是看了看蘇婉,還是遲疑了一下,才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合該如此。”蘇老爹越發高興了,轉頭便對蘇太太道,“把那紅酒拿過來,我與女婿好好喝幾杯。”
蘇太太叫丫鬟去抱了酒來,宋子恆接過去親自個蘇老爹蘇太太二人倒上兩杯,又給蘇婉也倒了一杯,給給自己滿上,率先舉了杯:“子恆先敬岳父岳母一杯,一來感謝岳父岳母替我照顧娘子,二來也祝岳父岳母萬事如意、健康長壽!”
照例是酒過三巡後,寒暄了一陣,才慢慢說起正事,蘇老爹道:“這些日子我常約幾個老友小酌幾杯,如今已有好些人找我打聽這酒如何賣的,我只推說自個兒手上並無多少,他們拉著我非要勻上一些與他們,可見是真心想要。”
蘇太太也道:“今兒我與婉婉宴請一些女賓,也甚為愛喝這紅酒。”
“是以我琢摸著,不必等到明年,這酒鋪越早開起來越好,過年時宴會甚多,豈不派上用場?”蘇老爹看著宋子恆道,“再者,我聽婉婉說親家這回釀了幾百斤,甚是遠見,撐到明年釀新酒,並不困難,越是有市無價的東西,越叫人想要。”
“岳父高見。”宋子恆很是佩服,“父母肯釀這麼多酒,實為娘子的功勞,他們平日並不敢冒這個險,倒是娘子,畢竟在岳父身旁耳濡目染,也學了幾成岳父的高瞻遠矚。”
蘇老爹被宋子恆拐著彎夸著,心下甚是妥帖,嘴上卻道:“我自個兒的女兒,我還不知道她幾斤幾兩?女婿快別說這話了,她哪來的眼光,只不過被養的不知天高地厚罷了,這回不過瞎貓碰上死耗子,不過女婿回去後可得好好與親家說道說道,叫他們知道我這女兒有多不著調,平日萬不可都聽她所言。”
蘇太太不滿的道:“婉婉總歸是立了功的,若沒有她,你還能每日都喝上幾杯紅酒?就沒見過你這麼埋汰自個女兒的。”
宋子恆也道:“我知岳父對娘子期望甚高,然娘子如此已實為難得……”
“得了,我如今連自個女兒都說不得了。”蘇老爹擺擺手,打斷宋子恆的話,臉上卻並無不悅,“不過你們說得對,她倒也是立了功的,若不是她不怕死活的慫恿親家釀這麼多酒,如今咱們也不能說想開鋪子就開,至少還得等上一年。再者,儘早將鋪子開起來,若賣得好,等明年開春,叫你爹娘直接包了山全種葡萄,儘管往大里干,便用不著縛手縛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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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那日回去後便與爹娘說過此事,爹娘道岳父大人見多識廣,一切只聽從岳父大人的安排,不過只有一點。”宋子恆笑道,“不過在此之前,還得先確認紅利如何分,那日我轉述了岳父的提議,被爹娘好一通教訓,我爹說便是自家人,也不能如此占便宜,若要叫岳父大人吃虧,還不如不做這個生意。”
“你爹真真是古板,我能吃什麼虧。”蘇老爹擺手道。
“我知岳父大人並不在意這些,但我爹坦坦蕩蕩半輩子,敢拍著胸脯道一聲從未對不起過誰,岳父上次的提議,他委實不敢接受。”
蘇老爹沉吟了片刻,問宋子恆:“親家想要如何,可與你說過?”
“前期投入,無論是鋪面和人工,都是岳父出的,您還要出力照看生意,如今說一句兩家平分,已是我們舔著臉了,再多也使得,但若岳父再要推辭,別說我爹娘不肯同意,便是我也無地自容。”宋子恆語氣堅定的道。
“子恆啊。”許是喝多了,酒氣上頭,蘇老爹忽然在宋子恆面前換了畫風,語重心長的道,“我也不怕你笑話,如今我的心思真不在生意上,我老了,沒野心了,唯一的女兒也嫁人了,還是嫁給你們這樣的人家,再沒什麼不放心的,我與你岳母,就等著你二人多生幾個外孫,日後便只含飴弄孫,安享晚年。然你與婉婉來找我,也確實是個好機會,需要用上我,我不可能不幫,生意一事你家無人方便出面,既是掛在我頭上,我拿一分利是必要的,待你日後高中,再找個妥帖的人將生意接過去,這一分利,我便當是女婿你孝敬我的,還給我外孫,也無人能說什麼。”
“岳父既然也說就當我孝敬您,這一分利也委實太少了點……”宋子恆的話還沒說完,卻被蘇老爹打斷了,“子恆先聽我說罷。至於我為何願意幫你們將這生意做好,這話我與婉婉也說過,你現在還未走到那一步,卻也不能不考慮,提前做起準備。女婿你家境平常,然我知你是有志向的,念書認字並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手頭有些銀錢,日後便能多為百姓做些事。”
宋子恆聞言一陣沉默,半響後才道:“岳父所言甚是,子恆受教了。”
“無非是吃的鹽比你多,見得多了,我年輕時走南闖北,也沒少聽聞書生一身傲骨,憂國憂民,卻又徒勞無力的故事,所以啊,光憑這才華,是很難叫你們如嘗所願的。”蘇老爹抹了一把臉,又道,“繼續說這生意,紅利的事咱們重新談。”
聽蘇老爹這話有回心轉意的樣子,宋子恆這才笑道:“合該如此,岳父能想通,真真是太好了。”
蘇老爹含笑道:“實則我見這紅酒甚為叫人喜愛,無論愛不愛酒的人都喜歡,著實叫我驚訝,想來日後開了鋪子,買的人應該比我料想的要多,既然如此,便不能小打小鬧了,能做多大咱們便做多大。”
“一切全仰仗岳父大人,是以這紅利,岳父若拿得少,更叫我於心不安。”
“不是我自誇,這事確實得靠我,若真做大了,除非你兩個兄弟能立得起來,否則再難找到可靠之人託付生意,然我聽婉婉說平日都在家教你那幾個侄子認字,由此可見他們也想叫子孫出息,便不可能考慮接手生意。十之八九還是要落在我頭上。”
“岳父高見,實則是我兄長平日只會種地,便是有心想替岳父分憂,他二人加起來也比不過岳父。”
蘇老爹被恭維得通體舒暢,笑著與宋子恆又喝了兩杯,才道:“如今我這倒有一個注意,聽與不聽便只在女婿你了。”
宋子恆洗耳恭聽狀:“請岳父賜教。”
翁婿兩個相談甚歡,氣氛正好,一頓飯自是吃到月上枝頭,兩人都喝醉了,被家丁送回房間便癱在床上酣睡。
宋子恆酒品一如既往的好,並且他下午已洗過澡,蘇婉便只給他擦了臉和脖子,再換了裡衣,酒氣倒不是很濃了。忙完這些她已經開始眼皮打架了,曾經的夜貓子,如今也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叫丫鬟打了水來,泡了個熱水澡,一躺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宋子恆陪蘇婉住了兩晚,第三日歇過中午後,便趕了車帶蘇婉回去了,送走女兒女婿,蘇太太既高興又不舍,她高興的是小夫妻倆感情好了,如膠似漆的,照著如今的情景,離外孫出來也不遠了,日後她再沒什麼擔心的。宋家千好萬好,就是離自家遠了些,來往忒不方便了,不圖他們住在縣裡,便能在鎮上,她偶爾去上一兩次也使得了,親家公親家母議親的時候接觸過幾次,還有親家奶奶,俱是和氣之人,可女兒嫁過去是弟妹,上頭兩個嫂子,誰知道好不好?
主要是那次家丁送女婿回去,回來後她仔細問過,家丁只看一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那日李氏話最多,他聽了幾耳朵,便稟報了,蘇太太后來一琢磨,心想這個李氏不像是個好相與的,而後蘇婉回來,住得這麼些日子,蘇太太雖未說出來,卻隱隱覺得她脾氣比做姑娘家時好許多了,自個兒養了十幾年的姑娘,受不得一絲委屈,向來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如今竟也學會了收斂,縱是交好的太太們都贊一句大方得體,蘇太太心頭也只覺酸澀,沒有厲害婆婆,卻有個厲害的妯娌。
蘇太太收起了心情,問丈夫:“前兩日我與你商量的事,到底如何說?”
蘇老爹心情不錯,笑道:“待我合計合計。”
“這有甚麼好合計的,不就是幾句話的事,照女婿對婉婉如今的看重,他定不會反對,你為何不先與他透個底?據說親家平日都聽女婿的。”
“婉婉與你說的?”
蘇太太點頭。
“你們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蘇老爹一拂袖,踏進了客廳。“親家再看重女婿,也不會事事聽從,再者,你把女婿當何人了?當初他願意娶婉婉,便知他有多孝順親家,他如今縱是再看重婉婉,也絕無可能放著親家在宋家村,主動提出讓婉婉來縣裡。”
蘇太太一聽,連連點頭,問道:“那你說如何?若是女婿不提出來,親家更不可能說,難道叫咱們去提?”頓了頓又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怕親家覺得咱們管太多,更不同意了。”
“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自有辦法。”蘇老爹道,“下個月鋪子便能開起來,年後能分一次利,見著錢,親家心中開懷,那個時候順勢提一提,他們同意的機會也大許多。再者,到明年,他們也成親一年了,若婉婉懷孕了,自然無法侍奉公婆,反倒要公婆照顧她,然婉婉從小嬌慣,懷孕折騰一番,為著她肚子著想,親家也願意她回娘家住的,若她沒懷孕,自然是夫妻倆聚少離多的緣故,為著孫子,親家更是願意的,只有一點,現在你給我好好繃著,萬不可提前在親家和女婿跟前透露出這個意思,若親家知道咱們這麼早便在籌謀著,恐怕要心生芥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