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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爹非但沒攔著蘇太太去宋家村,還特意叫蘇太太備了許多東西,也不怕宋家不高興,把小綠一道送了過去伺候蘇婉,定要讓蘇婉好好懷胎,只要不虧了身子,能生一個就能生兩個三個,蘇老爹如今比蘇太太的熱情還更甚些,只恨不能自個兒去宋家村。
蘇太太於是拉來滿滿一車的東西,吃用布料首飾,應有盡有,且宋家人人有份,這等仗勢,讓自來見過蘇家做派的宋家人仍舊傻了眼,蘇太太一進宋家院子,拉了還驚呆的宋母就開始抹眼淚:“親家母也別說我這人小氣,我委實是高興啊,生怕婉婉像我似得,懷孕艱難,這般如何對得起親家?好容易得到婉婉懷孕的消息,我恨不得那天就趕過來瞧一瞧,親家母也知道,做母親的就這樣,不親眼看一看,怎麼能安心?”
“都是過來人,我自然能理解親家母的心境,我自個大女兒懷孕時,也恨不得當晚就過去瞧一眼她肚子。”宋母連忙道,“只是親家來便來了,帶這麼些東西作甚?”說著連連把蘇太太引進堂屋。
蘇太太邊走邊道:“能與親家這般厚道人家結親,我們那是上輩子積了徳,婉婉那性子,有時我都受不了,親家平時怕是忍讓了不少,我知曉親家看在她爹的份上也不會與她計較,可我還是感激吶,多虧了大傢伙平日忍讓,我自己女兒沒教好,本就沒臉來見你們,準備些東西,知道你們家不缺,卻是我一片心意,若不收下,我怕是寢食難安了。
這廂蘇太太在與宋母你來我往的寒暄,正在屋裡聽得宋子恆朗朗念書聲恨不得犯困的蘇婉立時來了精神,宋子恆前些日子看過劉向《列女傳》,裡頭記載周文王之母太任在妊娠期間,“目不視惡色,耳不聽yín聲,口不出敖言,能以胎教。”意思是說,太任懷孕時,眼不看邪惡的東西,耳不聽yín亂的聲音,口不說狂傲的話,這就是行的胎教。“文王生而明聖,太任教之以一而識百,君子謂太任為能胎教。”文王生下來非常聰明,“教之以一而識百”,這是太任施行胎教的結果——想是男人對頭一個孩子都有著極大的熱情,冷靜如宋子恆,也不由得期待他們頭一個孩子,對它充滿了期盼,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在書上瞧見古人記載胎教如此之重要,立馬拉著蘇婉實施起來。
宋子恆每日都要看書,平時都是默看,如今對著蘇婉的肚子搖頭晃腦的念起來,只希望他們的孩子聽多了經史子集,日後一出生對念書便有好的天賦,虧得蘇婉還問他,若生個女兒,聽多了這些可有甚用?宋子恆含笑回道:“無事,咱們的女兒,我也親自教她念書,知書達理了,日後才能像娘子與我般琴瑟和鳴。”
蘇婉沒想到古人這麼早就有胎教的概念,更沒想到宋子恆這般熱情高漲,她沒辦法跟宋子恆解釋肚子裡的胚胎還沒成型,這會兒胎教怕是要白費功夫,其實也不是很想攔著宋子恆,她自來覺得生孩子不是女人一個人的事,只有夫妻參與其中,體驗孩子從胚胎到成型,再到呱呱墜地的過程,父母與子女間血濃於水的感情才能發揮到極致,不然像她自己父母那般,管生不管養,丟開手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心疼。
蘇婉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樣,所以宋子恆這般有熱情,她也不想攔,有著他去,只是沒想到聽念書這般催眠,宋子恆是為了給孩子做胎教,蘇婉想讓他換點有趣的書籍來他並不肯,非抱著這些正兒八經的聖賢書念,便是他聲音再好聽,對蘇婉來說也不亞於催眠曲,反正聽不懂,就只能昏昏欲睡了。
這會兒聽到外面的動靜,蘇婉就想去瞧瞧熱鬧,立馬從沙發里站起來,宋子恆還沉浸在書中,冷不丁看到娘子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心都快跳出來了,趕忙放了書起身扶著她:“怎麼就這般著急?慢些罷,我扶你出去。”
蘇太太正與宋母他們坐在堂屋,見了女婿小心翼翼扶了女兒出來,臉上便笑開了,又打量了她女兒幾眼,見著她皮膚白皙紅潤,雖然還沒見豐腴,氣色倒是十足的好,最後一絲擔心也拋下了,拉了蘇婉就要叮囑。
蘇婉這幾日已經聽了太多孕期注意事項了,宋家除了幾個小女孩,誰都是過來人,每人說幾句,她聽著都能倒背如流了,但是在座的女人們不管這些,一說到這個話題恨不得打開話匣子說個三天三夜。
李氏今日收穫頗豐,親家太太說她們平日多擔待了蘇氏的脾氣,心裡頭感激不盡,便送了她一匹布,一套頭面,出手這般大方,還不止,幾個女孩子也都準備了一份厚禮,她有兩個女兒,這厚禮便收了兩份,抱在手裡比大嫂張氏還多些,她不意女兒多還有這好處,以前自來是兒子生得多的張氏在公婆面前更得臉,李氏覺得自己頭一次壓過大嫂,心裡頭對蘇太太說的話都無比認同,頭一個響應她的話題,宋母張氏在後頭附和,大伙兒便熱熱鬧鬧的談起了生兒經。
蘇婉聽得頭大,恨不得回屋繼續聽宋子恆的朗讀,起碼宋子恆聲音動聽悅耳,只是她剛瞧了宋子恆一眼,更覺得頭大了,這人平日跟她一樣聽了太多孕期事項,這會兒竟還在一臉認真的聽著,甚至恨不得拿了筆寫下來。
大家都這般瘋魔的樣子,蘇婉覺得懷孕的她好像是個局外人一樣。
好在蘇婉沒有無聊太久,院子裡又響起了動靜,隔壁財福娘的聲音:“有根娘,有親戚來囉!”
出去一看,好熱鬧,院裡可熱鬧了,圍了一波三姑八婆,見著他們一出來,都七嘴八舌的道。
“有根娘,你家親戚來了,在我家問路呢,我說怕她找不到,便帶了她過來。”
“聽口音像是外鄉人……”
“什麼外鄉?我瞧著都不像是本縣的,大嬸,您哪兒人呀?”
三姑八婆圍著的裡頭,是個陌生的女人,穿著乾淨,臉上帶了著喜氣,先前沒說話,如今瞧見宋母與蘇太太出來,眼神在她們身上打量一眼,忙問:“那位是舉人老爺的娘?”
宋母愣了下,才回道:“我是,不知您是……”
“老夫人,大喜事呢!我是鄰縣人氏,受那蓮花鄉徐舉人大嫂之託,來向宋舉人的親妹妹提親的,我瞧著徐舉人是那等青年才俊,來時還想為何說這般遠的親,只是見了老夫人與您家一家子,這才知道為何徐舉人大嫂這般中意貴家了,如今像這般門第相當的人家太少見了,都是舉人之家,徐舉人與貴家小娘子合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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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就是前些日子來咱們這兒的舉人老爺?那可不得了,你們家小妹日後就是舉人娘子了!”宋母還沒說話,財福娘大吃一驚。
媒人點點頭,把自家僱主說的天花亂墜,末了了又道:“當然貴家姑娘也是好的,那徐舉人的嫂子喜歡得不行,連連催我放下手頭活計,儘快趕過來,就怕貴家姑娘萬一被別家搶先了,她豈不是毀得腸子都青了?還叮囑我一定要好好說道。老夫人,徐家大嫂是再中意貴家姑娘不過的,說是只要姑娘過去了,日後小家便由姑娘自個兒說了算,徐大嫂是萬不會插手的--多好的命,咱們當中有誰一進門就能當家做主的?要我說,再沒比這門親更好的事了,老夫人你要是不應下來,可不是虧了?”
宋家老嬸聽得這邊熱鬧,也過來聽了幾耳朵,媒人的話剛落音,她便喜道:“那位徐舉人性子再好不過,那幾日他都在我家住,我瞧得真真兒,配小妹當真是門當戶對,天造地設,要不是我家二妹定親了,我都想替她說與徐舉人呢!”
瞧熱鬧的三姑六婆聽得這些話,便紛紛嚷開了。
“大嫂你還猶豫什麼?小妹嫁過去就是舉人娘子了,這麼好的事,我們做夢都不敢想呢!”
宋小妹聽了外面動靜,本不想出去,只是隱隱聽到自個兒的名字,想了想還是放下手中活計,開了門出來,就聽到這麼一句,她先是一愣,然後臉色一紅,剛要退回屋裡,被眼尖的大嬸們瞧見,都在喊她過去。
宋小妹當然不肯過去,低了頭退回屋裡,媒人便趁這機會掃了一眼,她替人說媒這麼多年,自認是閱人無數了,只這一眼便能瞧個七八分出來,姑娘長相清秀,皮膚比一般鄉村女孩白一些,想是家中父母疼愛,且她聽一句便明白了來龍去脈,沒有理湊熱鬧的大娘們叫喚,低了頭退回屋裡,可見是個心思清明的,看著性子也好。
想著這些,媒人臉上笑開了,她瞧了這一眼,回去便有一肚子話對徐大嫂說,如此一來僱主滿意了,日後親事說成,她的賞錢自然也就高了。
宋母一開始沒反應,自然不是樂意,主要是驚喜,她自經歷過一回林家的事,總覺得自家小妹是個命不好的,生怕這門好親事再出什麼變故,一日沒定下來,一日便提心弔膽,媒人毫無預兆的上門來,她自然是喜不自勝,一時間愣住了,倒不知道說什麼。
張氏作為大嫂,這個時候自然要站出來,自家的家務事,先告了個罪,請這些個大嬸大娘們先回去,還有人想瞧熱鬧不願走的,李氏一張嘴似諷非諷的開口,聽得眾婦人臉色訕訕的,只能走開了,關係近些的老嬸與財福嬸留了下來,被請進了堂屋。
早前聽了媒人自報家門,又見院裡太多婦人,宋子恆不便多待,便把蘇婉託付給丈母娘,自個兒回屋看書了,現在一屋子的女人,說話也無需遮掩,聊了一陣,親便這麼定下來了,徐家先前送了個銀戒指,宋母便去宋小妹屋裡拿了件她的繡活給媒人捎回去,一併捎過去的還有宋小妹的生辰八字,媒人接過東西,笑容滿面的道:“待徐家嫂子請先生算過良辰吉日,我想著過不了幾日,新女婿就要來見丈母娘了。”
宋母思量著八字都交換了,這親事再不會出變故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蘇太太在旁邊湊趣道:“大妹子趕了一日的路,真真是辛苦了,不如在這裡用了午飯,過了晌午,我也該回縣裡了,大妹子還能與我同道。”
宋母被這般提醒,也連連道:“這就開始做午飯了,大妹子便在這邊吃罷,也耽擱不了什麼,到時與我親家母一塊兒進城,路上還能做個伴兒。”
媒人得了宋家熱情款待,回去後在徐家嫂子面前更是把宋家夸到天上去了,一家子都是心地善良,熱情好客的,聽說這家每日吃的飯菜都是姑娘親自煮的,那手藝真叫一個好,不知道怎麼做的,炒出來的菜好吃到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真真兒是個心靈手巧的,配徐舉人不虧了。
徐家嫂子聽了媒人滿口誇讚,本來就滿意,這會兒更是迫不及待想定下來了,忙請人批了八字,果然是天生一對,又算了個好日子,那日請了媒人帶自個兒家去宋家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