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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冒險的天性又在此刻冒出來了,先關在屋裡,宋良辰還有些怕,這會兒衝進雨中,卻又好像在玩什麼刺激的遊戲一樣,尖叫一聲,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狂風暴雨的聲音,將清脆的笑聲掩蓋了,已經重新緊閉門扉的屋裡聽得並不真切。
不過蘇婉還是有些自豪的:“別看良辰小,膽子卻越來越大了,此番帶他來,果真是益處良多。”
“是娘子平日教得好。”宋子恆目光溫軟,攬住了蘇婉的肩,將他帶進自己寬厚的胸膛里。“今日我回來得晚,讓娘子擔心了。”
隨著天氣轉變,氣溫驟然降低,然而此刻屋裡卻是暖意融融,蘇婉趴在宋子恆胸上,卻嘴硬道:“我沒有擔心。”
宋子恆輕輕撫著她的背,蘇婉聲音漸低,近乎呢喃道:“相公既然答應我會照顧好身體,便不會出事的。”說著掐了他的腰一把,“不然你放得下我們孤兒寡母嗎?”
宋子恆聞言卻心裡有些發緊,頭一次對自家妻兒有了心虛內疚。
他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這樣,今兒在海邊,瞧著翻滾不休的巨浪,隨時有可能衝上岸將一切湮沒的樣子,有經驗的漁民早就勸他快些回家,說鐵颶很快就要來了。他當時知道家小或許就在家擔心,卻並未放在心上,或者說被另一種責任感打敗了,他堅定的待在岸邊,隨時都可能有巨浪將他捲入海中的距離,一直和下邊的人一塊忙完,這才放心回來。
那一刻,心裡裝著整個瓊州百姓的他,確實下意識忽略了家裡等著牽掛著他的妻子和孩子。
宋子恆摟著蘇婉的手臂不由收緊了,蘇婉又掐了他的手臂一下,嘆氣:“下不為例。”
宋子恆心尖一顫,他沒想到瞞過自家娘子,也知道瞞不住她,他們自來坦誠相待,最了解彼此不過的,他有什麼樣的情緒,她再清楚不過。
也因此,宋子恆是做好了賠禮道歉的準備,卻沒想到一肚子的話還未說出來,素來在這方面很有些嬌氣也有些霸道的妻子,卻輕而易舉的原諒了他。
哪裡是真的不在意,不過是因為知道他的為人,理解他心頭的抱負,而對他作出的妥協罷。宋子恆心知肚明,只是這種理解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是自私的,翻湧而來的內疚,比兇猛拍岸的巨浪更兇險,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湮沒了。
何意百鍊鋼,化成繞指柔。宋子恆算是真切的體會到了。
蘇婉也沒有真的讓宋子恆做出承諾,藉機狠掐了他兩把,泄了些憤,這才收手,道:“相公這幾日都未曾好好休息,今兒難得回來早,快歇下罷。”
宋子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蘇婉,索性沉默著吹了燈,上床躺下了。
這幾日他確實累得慌,夜間也不怎麼睡得著,白日親自盯著底下的人辦事,事事親力親為,精力和體力消耗不少,然而這會兒躺在床上卻很有些睡不著,靜靜聽著身旁之人的呼吸,狂風暴雨還在敲打著窗台。
黑暗中,忽然傳出蘇婉的聲音:“相公睡著了?”
“沒有。”宋子恆本松松搭在蘇婉腰上的手忽然一收,將她整個摟進懷裡,蘇婉輕笑道:“相公若睡不著,不如跟我說說這幾日都做了什麼?”
宋子恆也是個倔的,他堅持自己是對了,因此別人不配合,他親力親為也要辦好,絕不肯因為這點阻礙就妥協,因為他知道,想要成大事,以後遇到的阻擾只會比這更多。
也沒什麼,反正盡人事聽天命,他管好自己便成了。
宋子恆心態放平衡了許多,也不在乎官威了,都帶了他叫得動的人,也有一兩個小官跟在後面,形成了自己的班底,在外邊親自指揮甚至動手。
“不過恐怕也沒多大用處。”宋子恆苦笑,“鐵颶來得如此兇猛,根本擋不住分毫。”
“就像相公說的,總不能因為擋不住天災,就什麼也不做,袖手旁觀、冷眼看著百姓受苦受難罷?”蘇婉也只能安慰。
“娘子別擔心。”宋子恆反倒輕笑的安慰她,“雖然天災擋不住,後邊救災工作做好了,也能盡力將損失減到最低。”
“相公可有對策了?”
“只是有些想法罷了。”
宋子恆並未多說,其實他的法子也不新鮮——至少在蘇婉看來不算新鮮,慈善企業家、愛心大使的名頭,在現代還是很多人都熱衷的,在古代卻是頭一回聽說。
颱風在瓊州足足待滿了五日,肆意破壞,第六日後天氣放晴,城裡還好,鄉鎮卻當真是慘不忍睹。
就是知州府,宋良辰看著被吹歪的樹也有些驚奇:“大樹為何歪成這般?”
小夥伴告訴他被風吹得,之後宋良辰便見人就說風太壞了,把他家的大叔吹歪了,現在都直不回來。
最近宋子恆更忙了,整日早出晚歸,回來都帶了一身酒氣,一個不愛喝酒的人,這些天日日都要應酬。
蘇婉覺得心酸,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宋子恆自己倒是不覺什麼,一日回來,滿身酒氣的握著蘇婉的手:“娘子,成了……”
“什麼成了?”
等了半響,沒聽到回答,蘇婉推了推他,卻發現他的頭擱在自己肩上,已然睡著了。
蘇婉也沒了脾氣,忙叫人打水進來,將他扶到床上,親自給他寬衣擦身,換上乾淨的衣裳,起身時手腕卻再次被握住了,床上臉色微紅的男人輕輕呢喃:“娘子……”
蘇婉的心底忽然一片柔軟,她記得多年前,剛穿越到這個時代的某一日,也是喝醉的男人,握著她不讓走,那時她心裡藏著放不下的秘密,怕他不會永遠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便小心翼翼,不敢付出,也不敢接受他的示好,怕到最後又是一場失望。
時光飛逝,像燕子的尾巴一般將歲月悄無聲息的剪去,她擔心的事情的確發生了,卻不像她擔心的那般發展,真正有心,沒有人能分來他們。而如今,他們的孩子都三歲了。
蘇婉不由勾了勾唇,放下帕子,重新坐會床邊,覆上他的手:“我不走,相公安心睡吧。”
說著,手又伸到他緊鎖的眉間,輕輕撫過,撥弄,眉頭隨著輕柔的動作舒展開來,宋子恆也仿佛安心了般的放開握住她的手。
再一早醒來,床上已經沒了人了,蘇婉不由挑眉,昨晚說成了的人,今天起得竟然比平時還早,他到底成了什麼?
心裡存著事,蘇婉索性也起來了,是小綠進來伺候的,蘇婉問:“姑爺今兒什麼時辰走的?”
“比小姐起來早了兩刻鐘的樣子。”
“這般早,他可用了早飯?”
“當時廚娘沒來得及做,姑爺便道叫人做好了送前邊衙門去。”
蘇婉更有些驚訝:“送衙門去,他今日沒出去,就在衙門裡?”
“是的。”小綠頓了頓,低聲道,“大牛哥說今兒姑爺一早就請了各位大人來,想是有要事詳談。”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姑爺看著臉色不錯,應該是好事。”
蘇婉點頭:“你待會去一趟前兒,若大牛無事,便叫他過來一趟。”
“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綠出去不多時,就高效率的帶了大牛過來了,當時蘇婉正帶著小傢伙們用早餐,瞧見他們這麼迅速,不由詫異的看了他們一眼,打趣道:“小綠該不是迫不及待了,強行把人拉過來的罷?”
劉媽也笑道:“若真如此,夫人該表揚小綠一心完成您的吩咐才是。”
“小姐又亂說話了。”小綠臉微微一紅,為了表明清白,忙澄清道,“我剛出了院門,大牛哥就過來了,才不是我拉的。”
大牛長了見識是不假,憨厚的本性卻沒變,也忙解釋道:“是姑爺知道小姐必定會擔心,叫小的趕緊過來回話的。”
聽得這話,蘇婉反而不著急問了,慢條斯理的繼續用著早飯,道:“大牛可用了早飯?”
大牛撓了撓頭,沒說話,蘇婉便道:“你跟小綠下去用早飯罷,稍後再來回話不遲。”
這對婚約在身的男女得了令,對視一眼,頗有些扭捏的一道出門了。
一刻鐘後,蘇婉看著吃得滿身狼藉的小不點們換上取下圍兜,擦乾淨臉和手,恢復乾淨清慡的模樣。
幾個榕樹村來的孩子,說是比宋良辰大,卻也絕對不超過兩歲,最大的現在還五歲不到。在將男娃看得金貴的農村,幾個小傢伙在家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到了瓊州,卻因時常跟著宋良辰玩,見他這般小都不要人餵飯,自個兒吃得開心,其他小傢伙也就漸漸變得自力更生了。
小朋友都是生來鬧騰的傢伙,宋良辰一個人還沒體現出來,現在又多了四個小夥伴,每日飯桌上都跟打仗似的,滿桌狼藉,小傢伙們吃完飯,手拉著手樂呵呵跑出去玩遊戲了,剛上崗的彩雲彩霞正是表現期間,不用人多說,麻利的開始收拾屋子了。
“你們忙完也去吃飯罷。”
“是,夫人。”兩個小姑娘乖乖點頭,動作卻不減麻利。
剛送了小傢伙們出去,親眼瞧著他們是規規矩矩在玩遊戲的劉媽放心回來了,走到門口便聽到她的聲音:“夫人,大牛過來了。”
“叫他進屋罷。”
劉媽和大牛一塊進來,“小綠呢?”
劉媽掩唇笑道:“想是回去繡嫁衣了,眼瞧著婚期將至,她嫁衣還沒繡好委實不妥。”
大牛不明所以的點點頭,仍是樂呵呵的樣子,蘇婉卻問:“她若忙不過來,可有人幫把手?”
“照理說幫把手也無問題,只是小綠在瓊州沒有玩得來的好姐妹,畢竟是嫁衣,要彩頭好,不能觸一絲霉頭,我和大栓娘是萬不能沾手的。”劉媽說著頓了頓。
蘇婉明白她的意思,她和大栓娘都是死了男人的,古人最忌諱這個,她便是自己不信,也不能擅自給小綠決定,想了想又問:“那年輕女孩可以碰嗎?”
“這倒是可以,就怕咱們新進府的這些丫鬟手藝不精,她們畢竟年紀小,在家也沒到學做嫁衣的時候,糟蹋了夫人特意賞給小綠的好料子就不美了。”
大牛在一旁道:“小姐不必憂心,小綠忙得過來的。”
蘇婉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半點不心疼你媳婦。”
大牛撓撓頭,訕訕的笑了下,心裡卻也不覺得委屈,他是蘇家出來的人,自來有事,也是站在小姐這頭,在這個立場上,姑爺對小姐的態度,委實叫他高興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