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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讓牙婆子挑幾個年紀大一點、干慣粗活、皮粗肉壯的婦人送進府來,先讓那房使喚著。”

    “這我不是沒想過,可別的房裡都是水靈靈的姑娘們,偏這房——我只怕她會不會又趁機生事,便如今已是十分烏煙瘴氣,到時會不會連累更多的人遭殃?”

    鄧達園笑了笑,“她就算沒把你我二人放在眼裡,難不成連這府里幾十年的規矩,她也眼高於頂全置之不顧了?你且用這法子先拖延些時候,待公子回來便沒你的事了。”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邵印長嘆,苦笑著道,“屆時她便要尋晦氣,總不見得還拿藤條抽在我這身老骨頭上罷。”

    看看窗外天色,斜陽漸向西墜,他忙與鄧達園告辭,準備晚膳去了。

    夏閒娉幾句話便把廚子換掉一事,在府中遍傳之後自然而然也就傳到了疏月庭里,晚晴先把從外邊聽來的經過一五一十告知晏迎眉與尚墜,緊接著又憤憤不平地道,“我還聽說了,凡是去了那院子裡的丫頭,沒有不挨打的。”

    晏迎眉搖了搖頭,“只要她沒騎到咱們頭上來,咱們也不好管別人的閒事。”  

    晚晴原本還想說什麼,聽聞晏迎眉此語,再偷看了眼她一臉無奈的神色,也只好乖覺地閉了嘴。

    一旁尚墜將晚晴的表情看在眼內,不會兒,跟在她身後一起出了正堂。

    走遠之後尚墜開口問道,“怎麼了?”

    晚晴氣鼓鼓地一把抓過她的手腕,“你跟我來。”

    扯著尚墜出了疏月庭,三拐兩拐到了東廂的下人房舍,連門也沒敲,便直接推開了其中一道房門,屋子裡的人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抬袖拭眼。

    尚墜一看,晚玉臉上儘是淚痕,陪在她身旁的晚弄也是眼眶發紅。

    兩人行近過去,晚弄待要說些什麼,卻被晚玉飛快地扯了扯衣袖,她一時啞口,尚墜看了看坐在床邊的兩人,見晚玉只是無聲抹淚,心裡多少已有些瞭然。

    晚晴先急了,“這會兒還把我們當外人麼?倒是打了哪兒?重不重?”

    晚弄再顧不得晚玉的阻止,一把撩起她的裙擺,哽咽著道,“你倒是自己看看重不重。”

    就見晚玉兩邊小腿都布滿了一條一條滲血的紅痕,左腳腳踝附近更象是被硬物狠狠抽打過,不但青紫發黑,還腫如饅頭。  

    晚晴一下子就氣紅了眼眶,“這也太欺負人了!”胸口抑憤不已只想破口大罵,可情急之下卻短了詞,一些難聽說話又出不了口,只氣得衝著晚弄就發作起來,“你就不會陪她去找大管家麼?!怎地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打成這樣?!”

    晚弄著急分辨,“這丫頭本來膽子就小,又被那賤婢嚇唬一番,開頭連我也瞞著死不肯說,要不是我瞧出來她不對勁,只怕到現在還被她蒙在鼓裡。我倒是逼著她去見了大管家,可大管家聽了也只是嘆口氣,讓人把她換了出來便已作罷。那賤婢背後有主子撐腰,連大管家也奈何她不得,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又有什麼法子?”

    “先別吵了。”尚墜沉聲阻止兩人,蹲下身去,執起晚玉的腳踝輕輕捏了一周,又抬起轉了轉,“疼不疼?”

    晚玉痛得齒fèng間嗤出一口冷氣,含淚點了點頭。

    尚墜回頭對晚晴道,“你去藥房討些馬鞭糙、石上蓮和謝婆菜。”又轉頭對晚弄道,“你去取些白酒、紗布和一個藥臼來。”

    兩人應聲而去。  

    尚墜這才輕輕問晚玉,“可還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晚玉咬了咬唇,把衣帶解開,慢慢撩起衣擺,右肋上同樣有大片烏紫。

    尚墜看了,臉色愈沉,眼底冒出一團火簇。

    不多會晚晴和晚弄把東西拿了回來,尚墜一聲不發,把糙藥拌在白酒里細細搗爛,用紗布包起來纏在晚玉腿上傷處。

    晚晴俯身去搖尚墜的肩膀,“墜子,要不你勸勸大夫人出面——”

    “不可能的,你別想了。”尚墜打斷她,太后不但欽點夏閒娉為白世非之妻,還為此把晏迎眉之父晏書貶謫出京,在這種風頭火勢下晏迎眉如何能輕舉妄動,只怕一不小心便會為娘家招來無妄之災。

    夏閒娉的背景如此特殊,這也是為何邵印明知道她的侍女恃勢欺人,卻也始終束手無策。

    晚晴恨聲罵道,“白府那麼大就真的沒人治得了她?難道就讓那賤人一直橫行霸道下去?!”

    尚墜不理她,邊為晚玉包紮,邊細語叮囑,“小姐有一樽消腫化瘀的花露,我回去後向她討來給你,記得每晚臨睡前塗在身上,再用手掌把烏青的地方搓熱了,這樣好得快。”直到起身之後,才回過頭來對晚晴慢慢說道,“也不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你有什麼好主意倒是快說啊?!急死人了!”

    “若想治那丫頭——”尚墜頓了頓,定睛看向晚弄,“說不得要委屈晚弄一回。”

    晚弄即刻從床邊站起,“只要能為晚玉出這口怨氣,別說委屈我一回,便委屈我十回又怎地!”

    尚墜輕輕一笑,“那好,你今兒便去尋大管家,向他請纓到那房裡去聽差遣。”

    “你說什麼?!”晚晴和晚玉異口同聲驚叫出來。

    “你們按我說的去做便是。”尚墜再多不話,只尋清水淨了手,然後偕一臉疑惑的晚晴離去。

    第九章 誅敵好借刀

    晚弄雖然對尚墜的說話有些將信將疑,卻還是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決心去找了邵印。聽罷她的來意,邵印大為驚訝,要知道浣珠閣如今可是神憎鬼厭的地兒,府中侍女只恐避之不及,哪有象她這樣,還自己提出想進去送死的?

    然而不管邵印如何好言相勸,晚弄就像撞了邪一般,就是鐵了心要去那院兒里。也不知是為了晚弄著想,還是出於其他方面的考慮,儘管邵印被她苦苦相纏得一臉無可奈何,卻始終堅持不允,只叫她回去安生歇著。  

    最後晚弄被逼急了,一衝動便把尚墜抖了出來,“大管家你真以為是奴婢想去那院子裡遭罪麼?可不是為了墜子!我早已應承她,你如今死活不肯放我進去,教我如何向她交代?”

    邵印臉容一窒,“你說什麼?是墜姑娘——吩咐你這麼做的?”

    “可不是麼!”事到如今,晚弄也顧不了那麼多。

    邵印先是大皺眉頭,異常不解為何尚墜會給她出這麼個餿主意,一旁晚弄尤自細語央求,他思索片刻之後,抬起的目光停在晚弄著急期盼的臉上,困惑的思緒逐漸被某種隱隱浮現的可能所代替。

    “既然墜姑娘都這麼說了——”邵印雖然神色間仍有些憂心忡忡,到底還是鬆了口,“那就按她的意思去辦罷。”

    晚弄連聲道謝,心裡暗笑,果然還是得把尚墜搬出來才能成事。

    回房後她把經過告知眾人,尚墜聽說邵印已經知道是自己在背後暗出主意,先是一驚蹙眉,繼而眸珠在睫底動了動,也沒說什麼,只叮囑晚弄小心些,可別被人欺得太狠了。  

    為晚玉換好藥出來,晚晴再忍不住拽住尚墜,“你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

    “過些時候你自然便會知曉。”尚墜臉容寧靜,眸底似隱含一抹篤定,仿佛胸有成竹。

    晚晴見她始終守口如瓶,半個字也不肯泄露,不由嘟著嘴賭氣道,“你就不怕晚弄也會象晚玉那般,被打得只剩下半條人命?”

    “這我倒不擔心,晚弄平日雖然話兒不多,看上去好像很乖巧文靜,實際為人不知多機靈,她的心思之活絡,只怕連你也比不過。”

    晚晴心有不甘地撇嘴,“就你懂的多。”

    尚墜輕笑,也不與她鬥嘴,兩人返了疏月庭。

    隔天晚弄便進了浣珠閣,一日無事,二日無非。

    然而到了第三朝,到底還是撞著夏閒娉因白世非久出未歸而發了通脾氣,導致昭緹心情不好,晚弄沒來由地挨了她幾下子。

    到了晚上,幾人再度齊聚在已近完好如初的晚玉房裡,尚墜捋起晚弄的袖子,用指尖輕按她手臂上的淡紅條印,只惹得晚弄雪雪呼痛。  

    晚晴不由得對尚墜抱怨,“你看看,還誇她機靈呢,不照樣遭了罪?”

    尚墜卻一笑,“她不遭罪我還沒法可施呢。”

    “什麼?!”餘三人異口同聲。

    就見尚墜從袖子裡取出一小截眉墨,沾了點水,在晚弄的手臂上輕塗輕抹,不幾下已把那淡淡紅印染成一片墨青色,仿佛曾遭人毒打過一般。執著晚弄的手遞遠了仔細端詳一番,再細緻地補了幾處色,尚墜收起眉墨,用手扇干水痕,為晚弄放好袖子。

    “你明兒一早,趁天色微朦之時去尋鄧管家,便苦著臉托他一個人情,求他去找大管家把你從浣珠閣里換出來。他若問你是否在那院子裡受了罪,你只管連聲否認。”晚弄明明挨了打,到那時雖然嘴中不認,臉上必定還是會露出幾分躊躇,這端倪之色又如何瞞得過鄧達園?尚墜便想著也已忍不住微翹唇角,“此時他定細問於你,你若被逼不過,不妨把袖子捋起讓他看一眼手上傷勢,記得動作一定要快,然後便再絕口不提,趕緊向他告辭。”

    晚晴聽得一頭霧水,“這怎地把二管家也扯了進來?萬一他真箇去找大管家,墜子你不怕大管家與他說出是晚弄自己要進那院子聽差的麼?”  

    “晚弄和二管家是同鄉,去求他幫忙是人之常情,至於大管家,你儘管放心,他定然不會多嘴。”按邵印那十竅全通老謀深算的心思,只怕此刻正等著鄧達園找上門呢。

    晚晴還待再說什麼,坐在床邊的晚玉已不為人注意地踢了踢她的腳後跟,她一時啞口,迅速回過頭去,便見晚玉眉梢帶笑,正與尚墜交換著仿佛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旁晚弄低垂著首,不知何時又捋起了袖子,正朝手臂上的疼痛處斷斷續續地吹氣,專心得似乎對身邊幾人的動作神色毫無所察,然而頰邊隱隱的暈紅,還是泄露了一抹羞色。

    晚晴的腦筋沒轉過彎來,只以為這姐妹幾個有什麼事全通了氣,獨獨瞞著自己,懊惱地跺著腳道,“你們這是——”

    尚墜已一把扯過她,“晚了,該歇息了,你與我走罷。”又回頭對晚弄道,“明兒可別忘了按我說的去做。”越說越忍不住想笑,“儘管裝得象一點兒。”掩著唇將叫嚷中的晚晴硬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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