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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崇緊緊閉上眼睛,深呼吸,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心情。
他腦海中浮現出欣欣那溫暖人心的笑容,微微顫抖的手指與逐漸上涌灌入腦海的血液漸漸平復。
感謝命運。
感謝蒼生。
讓我來到這世界後第一眼看到的是欣欣,而不是這群糟心貨。
我在這世界有一條根就不錯了,沒必要去奢求更多。
看樣子,我也奢求不來。
嘭!
他大踏步往前,狠狠一腳踢斷了這顆扎心的小柑橘樹。
隨後他繼續閉上眼睛,平復心情。
不管有再多怨念,現在再想去做什麼,既然已經提著東西來了這兒,站在前身雙親的兩座墳包前,應該先把祭祖掃墓的事做了。
察覺到沈崇的狀態不對,梁仔沒敢嘻哈打鬧,銜著掃把湊上前來。
沈崇接過掃把,在缺口的位置掃兩下,掃去晦氣,隨後小心翼翼的沿著墳包兩邊打理一番。
他再掛上白幡,擺好水果、白肉等等貢品,點香與蠟,燒紙錢,撒酒,三拜。
他沒在心裡向誰許什麼願。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自覺自己的命運無法被別人保佑,還是捏緊雙拳,自己去爭取吧。
點燃火炮,噼噼啪啪的聲響包裹著兩座墳包散開來,與遠處此起彼伏的別家鞭炮聲串聯在一起,像一曲交響樂,《悲愴進行曲》。
沈崇深吸口氣,又將目光轉向旁邊的果田,該做點什麼了。
就在這時候,遠處跑來個人影。
黃茂這傢伙不去忙他自家的事,倒又跑沈崇這邊來了。
走到近前,他連連擺手,看著被踢斷的果樹暗暗咂舌,說道:「這事我對不住你,我該早點通知你的。」
沈崇搖頭,「你和我說什麼對不起,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每年給他們打兩千回來,只是讓他們幫忙照看一下墳,除除草,給我簡單收拾收拾,別讓人搗亂。他們倒是好啊……」
沈崇又指著墳包兩邊,問道:「這些草是你幫我除的吧?」
黃茂嗯了聲,「是我。唉,當時你表叔栽樹多挖出塊地方,我第二天收到消息趕過來看時,他樹已經栽進去了。唉,我畢竟是外人……」
沈崇點頭,「我懂,下鋤頭的是我親戚,你當然沒辦法沒立場,總之多謝你了。」
「唉,我使不上力。」
黃茂嘆口氣。
沈崇臉上冷意一閃即逝,「不礙事,我能使上力就行了。」
他又扭頭看向前面的大塊果田,攥緊了雙拳,牙關狠咬。
前身真的可憐。
他在蜀都過那麼艱難,依然省吃儉用每年摳出兩千塊打回給老家親戚,只是區區一點小小的要求。
別人這樣回饋他。
一手拿錢,一手挖墳,二表叔你幹得漂亮啊!
你就不怕遭報應麼?
沈崇回車上拿下鏟子。
他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有點孩子氣,欠考慮,但這總好過去把二表叔打死吧?
某種意義上,自己也是局外人,現在心死之後更從前身的人生定位里脫離開去,那就用這片果田來祭奠我老沈死去的前半生吧!
黃茂知道他心裡有火得發泄出來,不然事情只會越來越嚴重,攔不住,更不能攔。
黃茂索性也準備去拿點什麼開工,就在這時候他手機響起了。
接通之後,黃茂只聊兩句就變了臉色。
「什麼!我不是說了讓小奇別亂跑的嗎!你們在搞什麼!」
黃茂語調瞬間拉得很高,對著電話大聲咆哮,聲帶都打顫兒了。
那邊沈崇剛砸斷兩棵樹,聽見動靜也趕緊走回來,緊張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黃茂沒答話,對電話里重重說道:「爸你別急,我馬上過來,我馬上找人!」
顧不得這邊砸果田的事了,沈崇開車,黃茂坐在副駕駛上瘋狂的打電話,梁仔趴在后座閉目養神。
黃茂的兒子黃奇出事了,就在剛才。
因為知道沈崇看到他父母的墳被挖出一角後會出事,黃茂怕沈崇和他親戚打起來,弄出大事。
所以黃茂索性把自家祭祖拜墳的時間改成下午,上午想先來處理沈崇這邊的事兒。
學校今天放了清明假,黃老頭帶著孩子在家裡。
之前沈崇與黃茂三令五申這幾天小心。
黃茂也上了心,不敢大意,與老婆父親都提了幾次。
奈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對於危險,每個人也有自己的判斷。
黃茂可以無條件堅信沈崇的每一個判斷,但黃老頭和黃茂的老婆卻做不到。
這是人之常情,怪不得誰。
先前黃茂出門後,小黃奇的同學們過來約他出去玩。
以前這群孩子沒少這樣相約出門,鄉鎮上的娃都這樣長大。
黃老頭一開始不想答應,但黃茂的老婆卻覺得這麼大群的孩子,又在鎮子附近,都懂事了又不會下深水,總不能關完整個清明節吧。
於是乎,黃奇被放了出去,結果這群孩子直接跑去田邊抓過冬蟹,出事了。
當時幾個孩子在水田邊分散開來,相互稍微有點距離,但也不是很遠。
其他的孩子突然聽黃奇在的方向哇的尖叫,然後噗通一聲,等他們湊過去找人時,已經沒了。
那田根本不深,小孩子跳進去也只能勉強淹沒小腿,可黃奇莫名其妙的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