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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珠洪阿當然想如實回答說陸建瀛和祥厚這兩個蠢貨,但祥厚是姓愛新覺羅是根紅苗正的野豬皮子孫,陸建瀛是咸豐大帝的東宮座師又是一品大員,現在還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把責任推給他們不但牽涉太大,還很可能結下招惹不起的仇人。所以福珠洪阿細一盤算後,便這麼回答道:“要說江寧淪陷的最大罪魁禍首,以我之見,應該是那個松江府的團練督辦、禮部主事吳超越!”
“吳超越?!”楊文定這:“福提台,你為何認定是吳超越?”
“因為他是最早打開城門逃命的人。”
福珠洪阿這次倒是說了一句大實話,然後又振振有辭的說道:“儀鳳門和聚寶門先後被長毛攻破後,城裡的大清將士雖然也有人逃亡,但大部分的大清將士仍然還在我的率領下堅持和長毛打巷戰,誰知道那個吳超越貪生怕死,竟然和守備將軍耿橈一起打開了他們值守的神策門出城逃命,徹底動搖了大清將士的軍心士氣,我這才在巷戰里敗下來。”
“真有這樣的事?”楊追問道:“江寧城裡還在打巷戰,吳超越那個狗賊就打開了神策門出城逃命?福提台,這一點你是否確認?”
“當然能確認。”福珠洪阿想不都不想就說道:“我退到內城的時候,祥厚將軍親口告訴我,說他派人去命令吳超越帶著松江團練撤回內城助守,結果就發現吳超越和耿橈早就打開城門跑了。這件事江寧城裡知道的人很多,誰都可以做證。”
“好!”
楊文定的激動反應很是把福珠洪阿嚇了一跳,然後楊文定還迫不及待的一把拉住福珠洪阿,說道:“福提台,別楞著了,趕快寫摺子,把江寧城破的事向皇上稟奏,也把江寧城破的所有責任都推到吳超越身上,搶先把罪名給吳超越砸瓷實了,然後你就可以乘機開脫罪責了。”
“用不著這麼急吧?”累得夠戧的福珠洪阿反問,又道:“等把江寧城的情況再摸清楚一些,再上摺子也不遲吧?”
“不能耽擱!”楊文定趕緊指點,道:“江寧城被長毛攻破,皇上必然震怒,肯定要嚴辦守城不力的文武官員,到時候不管福提台有功還是有過,也肯定跑不了干係。形勢如此危急,福提台你只有先給皇上找一個出氣筒,讓皇上先出口惡氣,然後才有希望開脫過失,減輕處罰。如若不然,一旦讓別人搶先把這麼重要的軍情送到皇上面前,又沒有及時給皇上找一個出氣筒,皇上震怒中下旨追究所有江寧文武的丟城失地之罪,福提台你就跑不掉了!”
畢竟是在官場上廝混了這麼多年,天資雖然不是很高,但爭功諉過的事看得多了,福珠洪阿還是學到了不少。所以聽完了楊文定的指點後,福珠洪阿也沒猶豫,不顧疲憊馬上就提筆做書,向咸豐大帝奏報江寧失守的噩耗,也把江寧城破的責任全都推到了吳超越頭上。而楊文定心中暗喜之餘,同樣沒有遲疑,也是立即提筆做書,說自己在鎮江組織援軍準備援救江寧,結果援軍才剛開始集結,江寧就已經淪陷,自己不知所措,所以向咸豐大帝請示發起反攻江寧的戰事?
——楊文定敢打賭咸豐大帝絕不會要求他反攻江寧,只會要求他守衛鎮江咽喉,確保滿清八旗的命根子漕運糧食向北運輸暢通無阻!
兩道摺子先後寫好,用六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的送往京城後,一個天大的噩耗又很快傳到了鎮江——太平軍攻破滿城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滿城裡的八旗主子殺得雞犬不留,連婦女嬰兒都沒有放過半個!
福珠洪阿放聲大哭的時候,一個新的噩耗卻又突然送到了楊文定和福珠洪阿的面前,頓時就讓楊文定目瞪口呆,也讓福珠洪阿哭聲頓止——清軍細作聽到傳言,吳超越在神策門外擊斃太平軍北王韋昌輝!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楊文定又趕緊向細作問道:“消息確認沒有?吳超越那個小癟三,真的一槍打死了偽北王韋昌輝?!”
“稟撫台,混不進城裡,無法確認。”細作如實回答道:“但應該不假,許多長毛大將都給韋昌輝掛了孝,要把吳主事千刀萬剮給長毛偽北王報仇的口號到處都是。聽說長毛為了泄憤,還把吳主事幾個重傷被俘的部下給活剮了。”
又呆了一呆,楊文定這才又趕緊問道:“那吳超越呢?那個小癟三在那裡?”
“應該是回上海了。”細作繼續如實回答道:“有傳言說,吳主事在突圍過程中雖然傷亡慘重,最終還是殺出了長毛的包圍成功逃走,所以許多長毛還在喊踏平上海城的口號。但這些都是傳言,無法證實。”
“這隻打不死的蟑螂!”
楊文定哀嘆著一屁股坐回太師椅上,心知這一次恐怕又很難整死吳超越了——不說別的,單就擊斃韋昌輝這份大功,就足以讓吳超越擺脫死罪。再加上現在江寧淪陷,整個江南都一起告急,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咸豐大帝肯定更捨不得收拾能征善戰的吳超越——至少暫時還捨不得。
心中煩惱的時候,親隨卻偏偏又跑來給楊文定搗亂,說是門子來報,有一個人自稱是前廣西巡撫鄒鳴鶴,從江寧逃到鎮江來求見楊文定。而之前在江寧呆過幾天的楊文定倒是認識鄒鳴鶴,和鄒鳴鶴雖然沒什麼特殊交情,卻也勉強算是點頭之交,所以楊文定便招了招手,示意親隨把鄒鳴鶴帶進來,然後很快的,穿著百姓衣服的鄒鳴鶴就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還沒進門就放聲大哭,“楊撫台!楊撫台!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江寧破了,江寧被長毛給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