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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這樣得來的軍隊,能有多少戰鬥力,又能有多願意和京城亂黨的軍隊死拼到底?這些軍隊又怎麼可能聽從楊秀清的要求,無條件服從一個楊秀清指定的一個主帥?他們就不怕拼光了本錢,失去了權力地位?”
“慰亭的分析有道理,長毛現在不但面臨戰鬥力迅速下降的問題,還面臨軍閥各自割據的要命問題。”
趙烈文接過話頭,說道:“長毛原來的軍制其實不錯,以軍為單位,軍帥只負責平時訓練和行軍安營,由監軍負責調度指揮,又在作戰時臨時任命一將統帥軍隊,戰後歸還兵權。這樣的制度可以避免出現軍閥,讓軍隊始終只聽令於洪楊二賊。”
“但現在不行了,其實早在洪楊二賊翻臉之前,因為戰線拉得太長,戰場攤得太大,水陸道路聯繫時常被官軍切斷,再有戰事過於頻繁,統兵在外的太平軍將領基本上就不再交還軍隊,直接把手中軍隊變成各自的私家兵,自行招募也自給自足,就已經出現了軍閥割據的苗頭。只不過當時他們還比較團結,這種情況還暴露得不夠明顯而已。”
“後來就不行了,楊秀清架空了洪秀全之後,為了爭取外地將領的支持,不得不對外地將領做出各種讓步,尤其是公然允許石達開對他聽宣不聽調,雖然暫時穩住了局面,沒有造成分裂。但也埋下了更大的禍根,造成長毛諸將越來越喜歡自行其事,越來越不把楊秀清的號令放在眼裡,軍閥割據的態勢已經基本形成,這次外軍實力最強也最支持楊秀清的石達開又被駱秉章殺得元氣大傷,再沒辦法幫楊秀清有力壓制諸將,楊秀清孤掌難鳴,長毛那些大小軍閥當然也就更難制約了。”
雖然沒有趙烈文那樣長遠的政治眼光,也不象吳超越是穿越者知道太平軍遲早會四分五裂,但是聽了吳超越和趙烈文的先後分析後,閻敬銘還是很快就醒悟了過來,點頭說道:“不錯,現在除了楊秀清親自率領他的嫡系兵馬北上,否則不管他派遣那一個將領統兵北伐,都絕不可能對京城亂黨形成致命威脅了。僅憑一個駱秉章,就足夠對付任何一個長毛軍閥。”
“只可惜楊秀清也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吳超越嘆道:“在南京城裡享福享習慣了,這個時候要他再親自帶兵上陣,恐怕比殺了他還難。”
閻敬銘和趙烈文同樣嗟嘆,因為湖北特務局早有多次呈報,說楊秀清現在早就是非錦衣不穿,非玉食不吃,王妃數量也快趕上洪秀全的八十八位了。嗟嘆過後,趙烈文又問道:“慰亭,既然你擔心京城亂黨穩住了山東局面,騰出了手來就會對我們下手,那你覺得,京城亂黨會用什麼辦法對付我們?會不會對我們用兵?”
“直接對我們用兵倒是絕無可能。”吳超越搖頭,說道:“京城亂黨現在手裡的錢糧只能優先用於訓練新軍,採購洋人武器,積蓄軍隊力量,不會再敢亂花。而且京城亂黨心裡也應該非常清楚,這時候再派軍隊來討伐我,其實就是給我送人頭,除了白白送死沒有任何收穫。”
“所以我敢斷定,京城亂黨最多只能用些挑撥離間之類的宵小伎倆。”吳超越毫不臉紅的說道:“不惜代價的挑起我們和長毛之間的戰火,如果能誘得我們和長毛開戰,對京城亂黨來說,等於勝過打十個這次在山東這樣的勝仗。”
趙烈文和閻敬銘點頭認可,吳超越卻又十分鬱悶的說道:“只可惜我們的錢糧大部分扔進了雲貴那個無底洞,不然的話,這個時候我們發起一次大規模北進,倒是可以和長毛**京城亂黨,既不給京城亂黨喘氣的機會,打亂他們一邊休養生息一邊挑撥離間的如意算盤;又可以幫楊秀清和石達開那邊緩口氣,讓他們看到再次乘機北上的希望。”
閻敬銘和趙烈文一聽都笑了,閻敬銘還笑著說道:“慰亭,別做美夢了,雲貴的賊軍是不難打,可那裡山高林密,道路崎嶇,補給困難,想把雲貴賊軍徹底平定,把雲貴地盤徹底消化,不往雲貴再砸一年半載的錢糧,你休想辦到。”
吳超越無奈苦笑,道:“只可惜雲貴實在太窮,否則我還真想效仿長毛以戰養戰,讓南下軍隊就地自籌糧食,那怕花高價在當地採購都行,花三倍的糧價我都願意!他娘的,從洞庭湖平原運糧到貴州前線,平均送到一石糧食在路上就要耗去差不多五石,這叫什麼事?!”
“等著往北打的時候就輕鬆了。”理財專家閻敬銘安慰道:“河南雖然窮點,也被捻軍燒殺得有點慘,但怎麼都比打雲貴強,起碼可以就地補給一些糧食。打下了河南繼續北上山西,那地方產糧更多,又基本上沒被戰火破壞,錢糧全部就地自給也……,咦?!”
說到這裡,閻敬銘突然自行打住,一高一低兩隻怪眼眨巴了片刻後,又突然衝到了吳超越帥堂旁的全國地圖沙盤上查看,吳超越和趙烈文知道閻敬銘肯定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便也湊了過去,等待閻敬銘得出結論。
果不其然,看著地圖沙盤盤算了片刻之後,閻敬銘很快就對吳超越說道:“慰亭,如果你想達到和長毛聯手**京城亂黨的效果,不給京城亂黨從容休養生息的機會,還有幫長毛那邊緩一口氣,讓楊秀清和石達開這些逆賊重新看到北上的希望。那麼用不著大舉北上,只要派出一路偏師,打下一個地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