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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喜過望的聶士成相反,邵彥烺看完摺子後卻是滿肚子狐疑,向聶士成問道:“功亭,你有沒有發現這件事有點奇怪?如果張之萬那個亂黨真要上這道摺子,為什麼不在我們兵臨城下之前就送走,非要在我們已經殺到洛陽城下時才冒險送出?他就不怕運氣不好,被我們半路攔截,知道了他的虛實底細?”
聶士成只是性格憨厚,人卻不笨,被邵彥烺這麼一提醒後,聶士成也很快醒過味來,驚訝問道:“難道說,你懷疑張之萬是故意讓我們截到他的這道奏摺?”
“有這個可能。”邵彥烺點頭,又稍微盤算了一下後,邵彥烺提議道:“仔細審問那個信使,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馬腳很快暴露,雖說那個清軍信使一口咬定他是直隸人張之萬的親隨武賁,然而他的濃重河南口音卻徹底露出了破綻。發現破綻的邵彥烺再下令嚴刑拷打後,那信使也很快就說了實話——其實他只是孟津縣曾釗派來和洛陽聯繫的孟津衙役,被張之萬強派出城送摺子,又說他如果在半路上被吳軍攔截,就必須冒充是張之萬的親隨,事成之後給予重賞。
差點中計的聶士成又驚又怒,趕緊又拷問城內情況時,也這才發現張之萬的陰狠之處——這個信使竟然是個洛陽城裡只呆了一個白天的外人,送信來到洛陽後,一直都被留在張之萬的欽差行轅里沒能出門,所以不管吳軍如何拷打,這個倒霉信使也無法向吳軍交代關於洛陽敵情的一字半句。
“狗亂黨,太狡猾了!”
聶士成氣得破口大罵,可是又無可奈何,同時又更加對洛陽城裡的敵人情況摸不著頭腦。而徹底被帶到了陰溝里去的邵彥烺更慘,以至於還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張之萬這麼做,難道是在故意誘我們攻城?”
是夜,聶士成和邵彥烺都徹夜未眠,大眼瞪小眼的枯坐到了天亮,還是在天色微明之時,兩眼熬得通紅的聶士成才向邵彥烺問道:“彥烺先生,怎麼辦?是先掃蕩外郭,還是直接攻城?”
玩大腦實在玩不過十二歲就能出版詩文集的張之洞,邵彥烺也只好給聶士成出了一個餿主意,遲疑著說道:“先清掃外郭吧,開闢出攻城道路,然後再見機行事。”
聶士成採納了邵彥烺的餿主意,吳軍將士也又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打掃外圍,推倒洛陽東門建春門外的破土圍子打開攻城,夷平建春門外的房屋街道,建立攻城陣地,沒有急著向其實完全不堪一擊的洛陽城發起進攻。
也是湊巧,恰好就在當天下午,孟津那邊傳來清軍喜訊,說是懷慶派出的援軍已經趕到孟津渡口的黃河北岸開始渡河,除非吳軍出兵攔截,否則第二天肯定就能趕到洛陽助戰。張之萬聞報大喜,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向洛陽文武公布,洛陽眾官歡呼雀躍,欣喜若狂,無不欽佩張家兄弟的空城妙計,終於騙過了吳軍等到了援軍到來。
只有張之洞保持冷靜,仔細盤算了許久之後,張之洞還對張之萬說道:“兄長,謹慎起見,不能讓這支援軍直接南下進洛陽助戰,只能讓他們南下到安樂寨就立營駐紮,深溝高壘只守不戰。”
歡呼的聲音戛然而止,眾人驚訝看想張之洞時,張之萬也很驚奇的問道:“賢弟,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能暴露我們的空城虛實。”張之洞答道:“如果我們的援軍不惜代價的直接南下洛陽,那麼吳賊必然明白上當,就會搶在我們的大股援軍趕到之前全力攻城,到時候我們仍然還處於下風,仍然還沒有把握能守得住洛陽。”
說罷,張之洞又轉向洛陽眾文武,沉聲說道:“各位大人,還有各位將軍,我知道你們都盼著援軍早些趕來救援,但你們別忘了,因為事前準備不足,懷慶方面給我們只派來了兩千六百援軍,這點援軍就算進了洛陽城,也照樣擋不住裝備著洋槍洋炮的吳逆賊軍,反倒會暴露我們其實不堪一擊的真實情況。”
“與其如此。”張之洞頓了一頓,然後才說道:“倒不如來一個虛則虛之,故意不急著讓懷慶援軍南下進城助戰,讓他們暫時駐紮在北面二十多里外的安樂寨立營。如此一來,吳逆賊軍肯定會益發認定我們守備完善,城中兵力充足,更加不敢輕易發起全力攻城,不但可以讓我們獲得等到強力增援的機會,說不定還會心生怯意,不戰而走!”
如果張之洞是在沒有建立自己威信說這番話,那麼洛陽文武肯定會大罵張之洞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黃口小兒胡言亂語。但是沒辦法,張之洞這幾天的表現已經徹底折服了洛陽的清軍文武,所以此刻不但沒人敢說了一個不字,沉默了許久後,此前一直十分敵視張家兄弟的洛陽副將楊飛雄還帶頭說道:“說得對,我支持這麼辦!反正懷慶那邊的援軍進了城也幫不上多少忙,還有可能被吳賊在路上攔截,倒不如讓他們駐紮在城外遠處,牽制恐嚇吳賊軍隊,讓他們徹底摸不清楚我們的虛實!”
曾經深恨張家兄弟入骨的楊飛雄都這麼信任張之洞了,洛陽的其他文武當然也全都點頭,認為張之洞的冒險辦法反而最為妥當。而張之萬苦思了許久後,也終於親自提筆給率軍來援的懷慶副將戴膺寫了一道公文,以欽差身份命令他駐軍安樂寨,不得直接南下洛陽,又安排了孟津縣為懷慶援軍提供糧草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