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頁
又和郭嵩燾閒聊了片刻,文格這才想起和胡林翼討論湘軍重建的事,郭嵩燾雖然好奇也關心,卻還是很懂規矩告辭離開,又約了劉蓉在館驛見面。結果還是到了天色微黑時,胡林翼和劉蓉才前腳後腳的來到館驛,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察言觀色見情況不對,郭嵩燾趕緊問起情況時,胡林翼臉色陰鬱的答道:“要我現在就出兵江西,先派一部分陸師出去,還問我能不能多自籌一些軍餉,想把駱撫台答應的一半軍餉降為三成。”
郭嵩燾張大了嘴巴,那邊的劉蓉卻是忍無可忍,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偽君子!就只想著撈錢!一上任就把黔陽知縣張佐清那個蠢貨升了同知,長沙知府倉景愉兼管鑄錢,把銅錢里的銅減了一半,被徐有壬發現了也不辦,背後沒收倉景愉和張佐清的銀子,老夫的劉字倒著寫!”
郭嵩燾更加瞠目結舌了,胡林翼卻是長吁短嘆,說道:“完了,湘軍這次是真的完了,碰上這麼一個巡撫,湘軍這次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那你們準備怎麼辦?”郭嵩燾好半天才想起詢問胡林翼等人的應對態度。
“老夫準備走人。”劉蓉臉色鐵青的說道:“督促著把湘軍用的船造完我就走,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老夫一天都不想呆在長沙了!”
郭嵩燾轉向胡林翼,胡林翼則沒有劉蓉那麼絕望,咳嗽著說道:“我再看看,增兵江西是花制台的命令,我不能不聽,先派一部分湘軍出省,可以在江西建關卡收厘金,自己解決軍餉問題,給湖南這邊減輕些壓力。”
“但江西巡撫文俊也不好說啊?”郭嵩燾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袁州和吉安這邊離得遠,他手沒伸得那麼長,情況稍微好點。”胡林翼陰沉著臉回答,又輕嘆了一聲,語氣無奈的回答道:“只不過這麼一來,就得和劉長佑兄弟搶飯吃了,他在湖南新招募的楚勇,也已經被文格下令派往江西了。”
與湘軍感情深厚,聽到這些話,郭嵩燾也忍不住無奈哀嘆,然後才強打精神,說道:“吳撫台要我帶話給你們,你們如果願意,湖北的大門永遠向你們敞開。”
胡林翼和劉蓉都不說話,許久後,胡林翼才語氣低落的自言自語道:“我們還有臉再去找他嗎?才拒絕他的招攬幾天,馬上又跑回去找他,我可拉不下這張臉。”
言罷,病懨懨的胡林翼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吐進瓷盂里的濃痰,還隱約帶有一點血絲。
“湘軍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這是吳超越得知郭嵩燾出使經過的第一反應,但是為了謹慎和安全起見,吳超越還是好心好意的跑到了湖廣總督衙門,向花沙納稟報郭嵩燾在湖南的所見所聞,更加好心的建議花沙納儘快出手,適當敲打一下面善心狠的文格,避免湖南官場局面迅速惡化——當然,吳超越選擇性的遺忘了奏報文格對湘軍的逐步苛刻刁難。
聽了吳超越的奏報,花沙納也是一副被人欠了八百貫銅錢的難看表情,半晌後才咬牙切齒的說道:“可惜了駱儒齋!”
說罷,花沙納又盤算了片刻,然後才說道:“慰亭,這事老夫不能直接出手,你也不能公開出手,不然的話,朝廷肯定會以為我們是為了替駱秉章出氣,才故意排擠文格。你有沒有相熟的湖南武將?叫他們收集點證據上表彈劾文格,老夫替他轉遞,事完後老夫把他調到湖北來任職!”
“晚輩熟識的湖南武官,就只有胡林翼和劉長佑那幫人。”吳超越老實答道:“餘下認識的,都沒什麼深交。”
“那就算了,不能讓胡林翼和劉長佑他們公開得罪文格。”花沙納還算理智的搖頭,然後惡狠狠說道:“這事老夫自己來,老夫給湖南那邊的在職總兵暗示,叫他們上摺子!打一打文格的氣焰,讓他知道別以為老夫坐鎮湖北,他在湖南就可以無法無天!”
“要不要想辦法故意讓文格知道這事?”
吳超越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但馬上又徹底否定——事情辦得不密,一旦被花沙納這條只是不咬人的老狐狸知道就麻煩了。同時吳超越也沒有過於擔心,因為吳超越非常清楚,越是文格這樣的貪官贓官,對這樣的事就越敏感,花沙納出手一敲打,文格馬上就能知道原因,也遲早會把氣撒到有求於他的湘軍和楚勇身上。
果不其然,當出了名喜歡拍上司馬屁的長沙府副將劉建綱領會花沙納的暗示,上表彈劾文格涉嫌包庇鑄錢盜銅,又被花沙納直接轉到京城後,文格果然馬上就明白花沙納是不待見他。不敢找花沙納報仇,劉建綱又被花沙納第一時間調到了湖北任職,找不到出氣對象,文格便把氣撒到了前任駱秉章十分信任重視的湘軍和楚勇身上……
“狗娘養的蒙古包衣老不死,你不是喜歡駱秉章嗎?還想保住駱秉章嗎?老子整不了你,整不了你的得力走狗吳超越和駱秉章,還整不了他們的走狗?!”
當月,文格就藉口湖南藩庫錢糧緊張,暫時停止了發放湘軍和楚勇的軍餉,然後已經在江西建立起一些厘金徵收關卡的劉長佑還好點,起碼還能自行籌措一點軍餉,也可以悄悄搞點走私之類的小動作自謀生路。然而正在湖南腹地練兵的胡林翼和楊岳斌卻是徹底無招了,一起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