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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天人交戰的時候,兩道浮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先後建好,吳軍那邊也派來使者,要求太平軍放下武器,空著手列隊過橋。梁鳳超和傅正綱向李秀成請令時,李秀成先是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才沙啞的說道:“過橋吧,按我們的計劃來。”
按照事前制訂的計劃,傅正綱的軍隊首先開始過橋,在渡口前自行解除武裝,高舉雙手列隊走過浮橋,在吳軍監視下登上北岸,到吳軍搶修的臨時戰俘營中等候處置。結果讓梁鳳超等人暗暗歡喜的是,剛開始的時候,吳軍確實抽選了一些太平軍將士搜身,檢查他們有沒有攜帶武器,然而隨著過橋太平軍降兵的數量越來越多,吳軍的抽檢也就越來越少。
最後,因為始終沒有查到什麼違規武器的緣故,吳軍將士還乾脆直接放棄了抽檢,只要是在浮橋對面放下了長槍大刀的太平軍士兵,全都可以舉著雙手直接通過浮橋。而乘著這個機會,暗藏著短槍短刀等近戰武器的傅正綱軍突擊隊隊員,也乘機混雜在了大隊人群中紛紛過河,踏足到了長江北岸。
大隊全部走完後才輪到傅正綱的本營軍隊過橋,李秀成也將隨著傅正綱本人一起過橋,在離別前的最後一刻,梁鳳超流下了眼淚,哽咽著向李秀成和傅正綱抱拳說道:“忠王千歲,傅兄弟,我們能不能衝出九洑洲,就看你們的了。”
“梁兄弟放心,不管想什麼辦法,我都一定堅持到掩護你過橋上岸!”傅正綱沉聲回答,還舉起拳頭攥緊,晃了幾晃。
心情複雜看了梁鳳超一眼,李秀成拍了拍梁鳳超的肩膀,只說了兩個字,“保重。”
梁鳳超點了點頭,流著眼淚目送李秀成和傅正綱率隊北上過橋,然後才安排自己的直屬軍隊上前,放下武器舉手過橋。——當然,走在前面的,都是梁鳳超不放心的幾支隊伍,確實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的炮灰軍隊。
踏著吱咯作響的浮橋過橋的時候,李秀成內心深處的天人交戰也到了最白熱化,幾次都想狠下心來放棄家人,玩命去賭一把逃出生天,可每一次都是剛拿定主意就馬上反覆,心情矛盾痛苦萬分。結果就連走在旁邊的傅正綱也看出李秀成的情緒不對,好奇問道:“忠王千歲,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那麼難看?不舒服?”
“沒什麼,緊張的。”李秀成搖頭,低聲說道:“就這一個機會,錯過就沒了,所以緊張。”
說話間,李秀成已經和傅正綱並肩走上了北岸,接著又在兩旁吳軍將士的嚴密監視下來到了太平軍降兵的集結地,匯入了大隊人群。結果按照約定,吳超越那邊果然派來了一個使者,找到李秀成說道:“李先生,我們鎮南王請你過去,有些關於受降的事想要當面問你。”
決定李秀成人生命運的關鍵時刻終於到來,聽到吳超越突然派人傳喚李秀成離開,旁邊的傅正綱馬上把頭一抬,還下意識的把手放到了腰邊,看向李秀成的目光之中還儘是警惕和緊張。而李秀成的心臟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還幾乎脫口就想吩咐傅正綱發難,讓已經混進大隊人群的太平軍突擊隊立即動手!
“動……。”
微小的聲音又被李秀成強咽回了肚子裡,抿了抿嘴唇後,李秀成先是點頭答應立即去見吳超越,然後才轉向了旁邊的傅正綱,先假意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我去去就來,在這裡等我。”
傅正綱眼中的警惕光芒消失,點了點頭,說道:“忠王千歲請便。”
腳步沉重的隨著吳軍使者離開了降兵大隊,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原因,李秀成感覺自己就好象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腳步越來越輕快,身心也越來越輕鬆,輕鬆得就好象是重獲新生一樣。
吳超越的旗陣越來越近了,吳超越那張乾瘦的平凡面孔也漸漸出現在了李秀成的面前,看到李秀成腳步輕快的走到自己面前行禮,吳超越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說道:“忠王千歲,和我猜的一樣,你果然還是回來了。”
“不敢欺瞞鎮南王,剛才罪人真的是不想回來。”李秀成苦笑著說了一句大實話。
“人之常情,我不會怪你。”吳超越笑笑,又說道:“忠王千歲,既然你吐露了心聲,那我也不能瞞你,其實你剛才就算不想回來,你也走不了。你答應回來見我,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那是當然。”李秀成苦笑說道:“鎮南王用兵如神,自然早就做好了嚴密防備。”
“不,不,不是因為我做好了嚴密準備。”吳超越搖頭,又微笑說道:“忠王千歲,回頭看看你背後是誰。”
“我背後是誰?”李秀成疑惑回頭,然後只看得一眼,李秀成就頓時呆立當場,因為此刻李秀成背後站著的,竟然就是之前在他身邊的——傅正綱!
“怎麼是你?”
失魂落魄間,一個微小的細節突然浮上李秀成的腦海——之前商量詐降保命的時候,梁鳳超主動提出借給傅正綱精銳老兵,傅正綱不但沒有歡喜接受,相反還不知原因的猶豫遲疑!接著李秀成又猛然想起,傅正綱下意識的去摸腰間武器時,警惕的目光是看向自己!剛才李秀成還道傅正綱是想問自己是否要提前動手,然而到了此時此刻,李秀成終於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