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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狀元時寫的詩文早就忘了。”楊朝福搖頭,說道:“我只記得考題是——天父下凡事因誰?耶穌受難待何為?”
“天父下凡事因誰?耶穌受難待何為?”翁家三兄弟再次一起目瞪口呆,失魂落魄,然後不約而同的向楊朝福拱手,異口同聲的說道:“楊狀元高才,在下欽佩之至,還請楊狀元先去館驛休息,我等一定儘快給狀元答覆。”
楊朝福高高興興的隨著翁家兄弟的親兵去館驛休息了,路上還一直沒忘了反覆念誦他在路上做的急雨詩,然而楊朝福前腳剛走,翁同爵後腳就變了臉色,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憤怒說道:“寧死不降長毛!和這樣的長毛狀元同朝為官,還不如一刀殺了我!”
“也不能說長毛里都是這樣的人。”翁同龢拿起曾錦謙替石達開代筆的書信重看,實事求是的說道:“至少寫這道書信的長毛有秀才的墨水,再努力些,考上一個舉人也不是沒有希望。”
“不過也最多只是勉強能靠上舉人。”翁同書沒好氣的評價,又說道:“長毛註定了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對於長毛,我們只能利用,不能聯手,更別說是和他們同流合污!”
“兄長,聽你的口氣,你有借路給捻匪和長毛的打算?”翁同爵聽出了翁同書的弦外之音。
翁同書遲疑,半晌才猶豫著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一個報效朝廷的難得機會,借長毛的手對付吳逆賊軍,讓他們兩敗俱傷,既報國讎,又雪家恨。”
“但是兄長,你可要考慮清楚了。”翁同爵提醒道:“這事走漏了風聲,我們常熟翁家聲名掃地不說,湖廣百姓也必然恨我們入骨,而且將來即便大清中興,朝廷重整河山,我們在朝廷里的對頭也肯定會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置我們翁家於不仁不義之地。還有……。”
“還有……。”說到這,翁同爵頓了一頓,猶豫著說道:“我們這麼做,也就徹底把吳超越得罪到了死,將來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二哥,你以為我們不借路給捻匪長毛,吳超越那個逆賊就會放過我們了?!”翁家三兄弟中心胸最狹窄的翁同龢開口,冷冷說道:“真要是讓這個逆賊滅了長毛,回過手來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收拾我們,別忘了我們家和他吳家的世仇!也別忘了桂中行那件事!”
翁家三兄弟中唯一沒有和吳超越直接結仇的翁同爵閉上嘴巴,心胸稍微比翁同龢稍微寬廣點的翁同書則欲言又止,半晌還是頹然說道:“別提吳超越那個逆賊了,商量一下吧,是不是應該把路借給長毛捻匪。”
商量的結果是翁同爵堅決反對借路,理由一是罵名太重,二是捻軍的紀律太差,走到那裡都是如同蝗蟲過境,第三則是翁同爵害怕捻軍和太平軍假途滅虢,乘著借路的機會突然翻臉,幹掉早就是窮途末路的安徽清軍殘部。翁同龢則是出於報復吳超越的心理,堅決主張借路,並提出把邊遠道路借給捻軍過境,避免翁同爵提到的危險。兄弟兩人爭執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
兩個弟弟爭論的時候,翁家老大翁同書始終保持沉默,心裡是既想乘著這個機會噁心老仇人吳超越,又無比擔心這麼做會讓自家兄弟變成萬夫所指,讓清流領袖翁家聲名掃地,同時在內心深處,翁同書還隱隱有些怨恨當初率先與老吳家結仇的三弟,羨慕無債一身輕的同門桂中行
也是湊巧,就在翁家老二老三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外突然有親兵來報,呈上名刺奏道:“稟三位公子,有一人自稱是前任河南布政使沈藩台幕僚,奉命代表沈藩台來為翁老大人弔喪,懇請三位公子求見。”
“前任河南布政使沈藩台?那一位沈藩台?”
因為親兵沒有直接說出名字的緣故,翁家三兄弟一時有些糊塗,倉促想不起上一任河南布政使是那一位沈大人,然後還是深恨吳超越入骨的翁同龢最先反應過來,馬上怒吼道:“沈葆楨!林則徐的女婿沈葆楨!吳超越的叔父輩!開封城破時投降了吳逆賊軍的沈葆楨!”
“對!是他!”翁同書醒悟了過來,趕緊接過親兵呈來的名刺,卻見嶄新的竹製名刺上工整寫著江上蹇叟夏燮幾個字,翁同書馬上又吃了一驚脫口說道:“寫《中西紀事》的夏燮?謝山居士夏季理?他居然進了沈幼丹的幕府?!”
“夏燮夏季理?”翁同龢也是一楞,然後冷哼道:“不奇怪,都是喜歡通好洋夷之事,當然要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三弟,你看過《中西紀事》沒有?”翁同爵駁斥道:“夏季理的《中西紀事》,是以記載洋夷暴行為主,其中的《海疆殉難》一目,是專為懷念抗擊洋夷而犧牲的華夏烈士而立。沈葆楨的岳父並舅父林則徐是我華夏率軍抗擊洋夷的第一人,夏季理與他相熟,出入他的幕府,如何能說他們是狼狽為奸?”
因為恨洋人沒看過《中西紀事》這部書的翁同龢閉上嘴巴,翁同書則有些驚奇的問道:“二弟,沈葆楨既然已經投降了吳超越逆賊,與我們為敵,為什麼還要派人來為我們的父親弔喪?”
“弔喪應該只是一個藉口,辦另外一件大事是真。”翁同爵拐彎抹角的答道:“吳超越與我們翁門有仇,沈葆楨是他的叔輩,又和我們翁家一樣都是走正途入仕,還極有清名,有些事請沈葆楨出面和聯繫,最為合適,也最為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