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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回武昌府城,吳超越暗暗幸災樂禍之餘,也多少有些擔心唇亡齒寒——老師再不是東西也是老師,曾老師和湘軍如果完了,武昌府城和即將下金蛋的漢口港可也同樣保不住。所以吳超越也沒敢掉以輕心,勸說官文以大局為重讓楊定國全力支援湘軍偏師的同時,吳超越又一邊加強武昌府城的戒備,一邊派出大量人手偵察下遊動靜,刺探太平軍的虛實。
還算好,斥候細作的偵察報告很快表明,太平軍這次的出兵規模不如上次攻打武昌府城那麼大,沒有從陸路進兵來的全是水軍,兵力雖暫時無法探明,但是從太平軍水師並沒有大量登陸入城增援這點分析,太平軍水師的可登陸作戰力量即便有也不多。
根據這一分析,又結合武黃戰場的實際情況,吳超越替老師精心研究出了一個作戰計劃——覺得湘軍應該揚長避短,發揮陸上實力強大的優勢,以陸師猛攻黃州府城或者武昌縣城,迫使太平軍出動水師救援陸上守軍,湘軍水師屯兵上游,有機會就出擊突襲太平軍水師,沒機會就讓陸師負責牽制太平軍的登陸援軍,只要能夠把太平軍水師的作戰力量大量吸引上岸,湘軍水師同樣可以獲得突襲奇勝的機會。
作戰計劃擬定出來,再讓趙烈文代筆寫信給曾國藩建議實施時,趙烈文卻沒有急著動筆,還向吳超越提醒道:“慰亭,你的戰術計劃雖然可行,也有不小把握,但這麼做肯定會讓湘軍陸師付出不小代價,以你老師的脾氣,就算明知道你的建議是對了,只怕也會拒絕採納。”
吳超越當然知道趙烈文說的是實情,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管他,先把作戰計劃告訴他,采不採納隨便他,他採納當然最好,他如果死活不聽,我也沒辦法。反正對他這個老師,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趙烈文無奈的點頭,提筆作書替吳超越寫了書信,然而曾國藩的反應卻不幸被趙烈文料中,收到了吳超越快船送來的書信後,曾國藩的第一反應就是勃然大怒,拍著帥案怒吼道:“狂妄小兒,乳臭未乾,竟然就敢對本帥指手畫腳!”
旁邊的劉蓉和羅澤南等心腹幕僚驚問原因,曾國藩把吳超越書信拿給他們看了以後,劉蓉和羅澤南卻是神色遲疑,半晌羅澤南才說道:“大帥,吳超越對你指手畫腳,雖有不敬,但是他提出的作戰計劃,卻相當可行,大帥何不考慮採納實施?”
曾國藩不說話,其實曾國藩也知道吳超越的建議可行,此前也一度考慮過如此用兵,但是一想到這麼做需要付出的代價,曾國藩卻又下意識的打消了這個念頭。所以即便有羅澤南給吳超越幫腔,曾國藩猶豫再三還是搖了頭,說道:“太冒險了,我軍並不擅長攻堅,強行攻城如果不能逼迫長毛水師登陸增援,我們的損失肯定不小。謹慎為上,這樣的冒險計劃,不到最後關頭,我們還是不用為妙。”
羅澤南當然也知道曾國藩這是想要保存實力,雖沒有點破,卻又建議道:“那麼,叫楊定國在南岸猛攻武昌縣城如何?就算他攻不下城池,只要能夠誘使長毛水師登陸作戰,我們的水師也能贏得破敵機會。”
讓湖北綠營打攻堅戰,曾國藩自然不會拒絕,然並卵,即便楊定國仰仗有湘軍偏師胡林翼部保護,鼓起勇氣向武昌縣小城發起了多次進攻,肉腳到了極點的綠營兵卻依然只是在城下遠遠開槍,根本不敢真正發蟻附進攻,當然也就沒辦法誘使太平軍水師登城作戰。武黃戰場也因此陷入消極對峙,湘軍和太平軍誰都想後發制人,也誰都不想先出手露出破綻,互相之間就是比拼糧草後勤的消耗,態勢與清軍江南大營和南京城裡的太平軍一般無二。
在此期間,心急如焚的官文和負責糧草後勤的吳超越當然是一再催促曾國藩進兵,可是曾國藩卻全都置之不理,料定官文和吳超越不敢拿他怎麼樣,充耳不聞。結果必須仰仗曾國藩保衛湖北的官文和吳超越也真不敢拿曾國藩怎麼樣,反倒還得讓信使賠盡笑臉,言語中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消極對峙的局面終於在二十多天後出現了一點改變,四月二十八這天,一支由六條蒸汽船和兩條風帆戰船組成的船隊突然出現在了長江下游,懸掛著英法兩國的旗幟,冒著滾滾黑煙,直接向著武黃戰場這邊駛來。首當其衝的太平軍水師趕緊出兵阻攔,然而經過一番交涉後,太平軍水師還是乖乖讓路放行,蒸汽船隊繼續轟鳴西上,又進入了湘軍水師的防區。
曾國藩當然早就知道了滿清朝廷已經批准對英法兩國開放長江航線的事,但是職責使然,曾國藩還是派了人登上洋人的聯合艦隊聯絡交涉,了解他們的來意和是否混雜有並非英法兩國的他國洋船。結果使者很快回報,說道:“稟大帥,八條船有六條是英吉利船,兩條是法蘭西船,沒有其他洋人國家的船隻。他們帶隊的首領自稱叫小包令,說是去漢口建立通商口岸。”
“洋人是不是和傳說中一樣,長得怪模怪樣,金頭髮藍眼睛?”從沒見過洋人的曾國藩好奇問道。
“回大帥,洋人是長得很怪,頭髮什麼樣顏色的都有,眼睛也有藍有黃,鼻樑還特別高。”使者如實回答道:“他們說話的腔調也很怪,很難完全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他們的禮節更怪,一見面就要摸小人的手。還有幾個穿著黑衣服的洋人,象是洋和尚,拉著小人的手非要問我們軍隊裡有沒有信洋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