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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吳健彰哽咽著反問道:“他們會管這件事?”
“肯定會管。”吳超越低聲答道:“朝廷派欽差抓你和我,是因為我們幫洋人傳教,還有和洋人合夥建工廠,這兩件事都關係到洋人的切身利益,洋人不會不插手。”
“但這次是皇上派欽差抓我們,洋人還管得了?”吳健彰又擔心的問道。
“爺爺,你以為咸豐就不怕洋人了?”吳超越冷笑說道:“我們只要用老辦法,再請洋人到京城裡告狀,替我們喊冤,朝廷就絕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這……,能行嗎?”吳健彰還是無比的擔心。
“一定沒問題。”無比清楚滿清朝廷內殘外忍德行的吳超越自信回答,然後又皺眉說道:“現在我們只有兩個問題,一是如何把消息送出去,請洋人給我們幫忙,二是必須要防著翁家父子和袁祖悳這些偽君子在路上對我們下手,不給洋人替我們喊冤的機會。”
又盤算了片刻,吳超越想出主意,先是拿出自己的手帕放在月光下攤開,然後從柴堆找出一根頂端尖銳的細柴代替鋼筆,接著用牙齒咬開自己的胳膊,蘸著鮮血就在手帕上用英語寫起了求助信。吳健彰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才趕緊誇獎孫子聰明,吳健彰則低聲要求吳健彰守在窗前,防止外人偷看,然後專心寫信向馬丁、雒魏林和麥都思等外國好友求援,請他們到京城上訪喊冤,也請他們分出人手護送自己和吳健彰北上,不給政敵在路上向自己和吳健彰下毒手的機會
也順便來看一看翁同龢這邊的情況,當翁同龢回到他的父親翁心存面前時,儘管夜色已深,但翁心存卻仍然沒有休息,仍然還在翻看著海關衙門的帳本,知縣袁祖悳和幾個錢糧師爺也守侯在旁邊,翁同龢忙上前請安,關心的提醒翁心存趕緊休息,翁心存卻搖了搖頭,打著呵欠說道:“不急,明天開始就要詳細查對上海海關的稅銀帳目了,先看看總帳熟悉一下,明天查帳時就可以方便許多。”
“父親,那有沒有發現吳健彰貪污稅銀的蛛絲馬跡?”翁同龢好意提醒道:“那吳健彰府邸豪華,衣食奢侈,僅是讓他孫子與洋人合夥建洋廠,一出手就是二十萬兩紋銀之巨,這麼巨額的財產,恐怕來源絕不會都是正道。”
“暫時還沒有。”翁心存打著哈欠說道:“大清各大海關三稅並行,帳目本來就是以複雜混亂著稱,連戶部都向來最怕查海關的帳,想要在片刻間查出吳健彰的貪污罪證,不會有那麼容易。”
“翁公子,想靠核對帳目查出吳健彰的貪污罪證,是很不容易。”旁邊的袁祖悳也附和道:“就下官所知,那吳健彰本人就是一個做帳高手,總帳由他親自記載,從不假借人手,又每日都要查對大小帳本,就算有什麼漏洞,也肯定早就已經彌補得天衣無縫,難以查尋。不過下官可以斷言,那吳健彰在海關任上手腳絕對不會幹淨,肯定貪墨收受了大把的銀子!”
翁同龢一聽大失所望了,心說沒證據你再懷疑吳健彰貪污又能有什麼用?而翁心存也果然開口呵斥道:“吳大人慎言,我們是大清官員,凡事要講證據,沒有真憑實證就一口咬定同僚貪污,那就是污衊!”
袁祖悳唯唯諾諾,連聲請罪,翁心存則一揮手,又打了一個呵欠,道:“夜確實太深了,老夫也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同龢,替為父送送袁大人。”
眾人答應,各自行禮告退,翁同龢也按父親要求送袁祖悳離開,然而走到了無人處後,袁祖悳突然停住腳步,向翁同龢拱手,低聲說道:“翁公子,恕下官冒昧提醒你一句,吳健彰祖孫的事,還得防著他們祖孫故技重施,又象上次那樣,唆使洋人替他們四處喊冤鬧事,逼著欽差大人讓步放人。”
“怕什麼?”翁同龢微笑說道:“我父親不是要你效仿廣州,嚴令禁止洋人進城嗎?你只要把這點做到了,還怕什麼洋人進城鬧事?”
袁祖悳萬分為難,是既沒膽量學廣州把洋人得罪到死,更不敢得罪帶著聖旨來收拾自己死敵的欽差翁心存,再稍一盤算後,袁祖悳只能是硬著頭皮說道:“既然欽差大人有令,那下官自當盡力阻止洋人進城鬧事。但下官擔心,那些洋人就算無法到欽差大人面前鬧事,也很可能象上次一樣,跑到松江知府衙門和江蘇巡撫衙門告狀,甚至還有可能到江寧的兩江總督府門前鬧事。”
翁同龢笑而不答,心說那是松江知府、江蘇巡撫和兩江總督頭疼的問題,關我翁家鳥事?袁祖悳察言觀色,猜出翁同龢心思,便又低聲說道:“翁公子,恕下官再斗膽一句,那些洋人說不定還有可能跑到京城鬧事,直接到紫禁城門前去替吳健彰祖孫喊冤……。”
翁同龢的目光一閃,冷冷問道:“吳健彰祖孫和洋人的交情,就有這麼親密,能讓洋人不遠千里去京城替他們喊冤?”
“難說。”袁祖悳答道:“吳健彰那個孫子和洋人的交情,翁公子你是親眼所見,吳家的財力又放在那裡,想收買幾個洋人到京城去替他們喊冤,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翁同龢沉默了,心裡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這麼一幅畫面——幾個洋人手捧狀紙跑到午門外跪地喊冤,或者是捧著狀紙跪地攔住一兩個軍機大臣的轎子,狀紙再往咸豐面前一送,咸豐一看是洋人鬧事告狀,龍顏大怒下令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