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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魁朕兄,我的建議是這樣,你不妨把這三個洋人先押到漢口,交給那裡的通商局,讓他們負責僱傭洋船,押解三個洋人送往上海。你如果不放心,也可以派你的人陪同押解,確保這三個洋人能押到上海執行朝廷律令,你看如何?”
“魁朕兄,小弟這也真的是為了你好,三個洋人的問題如果不趕快解決,漢口那邊的洋人等不及鬧騰起來,肯定又要朝廷允許洋人在漢口也建立領事館。朝廷里對洋人態度你也知道,一向都是恨不得眼不見為淨,到時候洋人鬧事,事端又是因魁朕兄你而起,朝廷和皇上一旦誤會,只怕於兄長你的仕途前程就有些不利了。魁朕兄,你說是不是?”
還別說,郭嵩燾的出色口才還真打動了魁朕,考慮到自己將來還有布政使、巡撫、總督和軍機大臣、內閣大學士可以升遷,魁朕的確不願意鬧到因此要在漢口建立洋人領事館的地步——那肯定會毀了魁臬台的仕途前程。所以盤算了半晌後,魁朕難得做出些讓步,說道:“筠仙說得是有道理,這樣吧,我這就上摺子請旨,只要朝廷答應,我馬上就派人把洋人送到漢口交給那裡的通商局,雇洋人的船送到上海,不給洋人乘機鬧事的藉口。”
說罷,急脾氣的魁朕還真的馬上叫來幕僚師爺代筆寫摺子,郭嵩燾見了暗喜,忙乘機說道:“還是魁朕兄通情達理,不過魁朕兄,小弟還得勸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和駱撫台同省為官,何必為了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得你死我活,鬧到連駱撫台的巡撫衙門官船都給扣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多好?”
郭嵩燾不提駱秉章還好,才剛提起駱秉章,窩著一肚火的魁朕馬上就是氣不打一處來,憤怒說道:“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駱秉章身為一省巡撫,知法犯法,違背朝廷律令私自攜帶洋人深入內地,在湖南省城中招搖過市,這叫雞毛蒜皮的小事?”
“魁朕兄,你怎麼又鑽牛角尖了?”郭嵩燾叫苦,趕緊告罪道:“是小弟口誤,這事很大總行了吧?但不管多大的事,你何必一定要繼續鬧大?按察使扣押巡撫衙門官船,還抓了巡撫衙門的差役,傳揚出去馬上就是朝野震驚,難以收場,以後你與駱撫台如何相處,又如何能在湖南和駱撫台同省為官?”
“不能相處就不處,我巴不得不和他處!”魁朕無比耿直的說道:“我就不信了,私攜洋人深入內地這麼大的一件事,朝廷還能包庇他駱秉章?摘掉了他駱秉章的烏紗帽,我也用不著和他同省為官!”
“魁朕兄,你這是何苦又何必呢?”
郭嵩燾算是拿魁朕無招了,近乎哀求的說道:“魁朕兄,請你仔細想想,駱撫台在這件事上確實有錯,可是這麼多年來,駱撫台為朝廷和為湖南做了多少事?沒有駱撫台的辛苦支撐,曾部堂和江撫台他們那來的軍餉糧草供養湘軍和楚勇,帶著湘軍、楚勇出省平叛?駱撫台對朝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堅持一定要彈劾他,朝廷真要是把他的烏紗帽給摘了,湘軍和楚勇怎麼辦?朝廷平定長毛的大計怎麼辦?”
“沒有駱屠夫,難道還要吃帶毛豬了?湘軍和楚勇是他駱秉章一個人供養的?是全湖南的百姓!為了供應湘軍、楚勇出省平叛,湖南百姓這些年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怎麼單單就變成他駱秉章一個人的功勞了?”
郭嵩燾的苦苦哀求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還讓魁朕忍不住生出了警覺,向郭嵩燾問道:“筠仙,你是不是來給駱秉章當說客的?我老實告訴你,我這次一定要和駱秉章拼個你死我活,你想給他說客,別怪我不認你這兄弟!”
“魁朕兄,你想到那裡去了?我和駱撫台連話都沒有說過,那會給他當說客?”郭嵩燾喊冤。
“那你這些銀子那裡來的?”魁朕指著郭嵩燾帶來的銀子狐疑問道:“這些銀子,真是漢口那些洋人出的?洋人就那麼大方,能為他們的朋友出這麼多銀子?”
“魁朕兄,你怎麼變得這麼多疑?這些銀子不是洋人出的,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我家裡有幾分幾兩銀子,難道你不知道?還能懷疑是我拿銀子賄賂你?”
家境平平的郭嵩燾大聲喊冤,魁朕卻疑心更甚,又追問道:“說,是不是駱秉章拿這些銀子來收買我?想堵我的嘴,放他的人?”
“不是,不是,魁朕兄你別誤會,這些銀子不是駱撫台的。”
“真不是駱秉章的?咦,怎麼還是官銀?”
郭嵩燾的辯解仍然還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還讓滿懷狐疑的魁朕打開了銀箱檢查,注意到了那些成色明顯不俗的銀子,再隨手拿起一錠銀元寶細看後,魁朕又馬上驚訝的發現那錠銀子竟然打著湖北藩司的印花,證明銀兩齣自湖北藩庫。
驚訝之餘,魁朕不由疑心更盛,又問道:“筠仙,你這銀子怎麼是湖北藩庫的銀子?這種省庫之銀,應該是用來上交國庫或者發放官員俸祿用的,洋人湊銀子請我代為照顧那三個洋人,怎麼給我的是湖北藩司的庫銀?”
郭嵩燾更加無法回答了,只是懊悔自己太不小心,沒有提前注意到送給魁朕的銀子都是民間罕見的湖南藩司庫銀,也沒能搶先提醒吳超越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