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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超越又問起捻軍龔得樹部的兵力情況時,都興阿嘆了一口氣,說道:“無法統計,只知道他們的騎兵大約有三四千人,步兵根本無法統計,官軍來了把武器一藏把頭髮一辮就成了良民,官軍一走拿出武器把頭髮打散就是捻子,黃河泛濫戰火摧殘流民又多,給口吃的隨隨便便就可以拉起幾千上萬人,根本沒辦法統計。”
“他們中間大部分人也是被逼的,為了不被餓死才從賊。”吳超越並不介意稍微流露一些自己對捻軍將士的同情,又說道:“只要幹掉他們的骨幹騎兵就行了,沒了機動靈活的騎兵,龔匪就算拉起再多的流民步兵,在地勢平坦的南陽腹地上再怎麼流竄也是給我們送人頭,滅之易如反掌。”
都興阿點點頭,也知道要想肅清湖北邊境的捻軍,最好的辦法就是幹掉捻軍的骨幹騎兵,但都興阿也有一些擔心,說道:“慰亭,但是如何才能滅掉捻匪的騎兵?破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騎兵出擊,可你只有一個營的騎兵,我手裡的騎兵數量也只有三個營一千五百左右,加起來還沒有捻匪的騎兵多,就算全派出去了,也未必能在到處都是平原的南陽腹地殲滅捻匪騎兵啊?”
“兵貴精,不貴多,如何破敵可以慢慢商量,等我先看了你的騎兵情況再說。”吳超越微笑安慰,又微笑說道:“再說了,也未必需要靠騎兵制勝,僧王爺的戰術計劃如果成功,我們用不著出兵河南,以逸待勞在湖北就可以直接幹掉捻匪騎兵。”
都興阿爽朗大笑,連說確實如此,而一向反感滿清寄生蟲的吳超越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覺得都興阿不是那麼可憎,與都興阿還頗談得人,最後吳超越與都興阿等襄陽文武官員盡歡而散,住進了襄陽知府為自己準備的行轅。
在臨時住處安頓下來後,雖說酒喝了不少,人也有些疲憊,吳超越卻還是拿出了僧格林沁的書信再度細看,又和趙烈文、邵彥烺等心腹幕僚對著地圖沙盤仔細研究,分析僧格林沁這個戰術計劃的可行性,還有分析僧王爺這次是不是又給自己下套設陷阱。
仔細推演了片刻,趙烈文首先皺著眉頭說道:“慰亭,僧王爺的這個戰術計劃雖然可行,但成功的可能很小,運氣只要稍微不好,捻子就有可能衝破包圍,逃出生天。”
吳超越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趙烈文後,趙烈文這才解釋道:“龔得樹這股捻匪長期在湖北邊境活動,肯定很清楚這一帶的地形,湖北與河南的交界出水網密集,鎮北河、唐河與白河這三條中型河流,就已經嚴重限制了捻匪騎兵的活動空間,現在又已經快到夏季水豐期,捻匪的騎兵過來更是自找罪受。”
“還有,捻匪那邊就算目前暫時遠離湖北邊境,也很有可能已經知道或者即將知道慰亭你親自來到襄陽的消息,你守住南面,僧格林沁拼命把捻匪往南趕,捻匪那邊只要稍微有些軍事頭腦,就一定明白南面是個陷阱死地。所以捻匪絕不會南下,還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往北跑,南陽腹地的開闊地形放在那裡,僧王爺又把戰線拉得太長,兵力過於分散,稍有不慎,捻匪就有可能突破他的防線,流竄到其他州府繼續為害。”
看了看沙盤上那三條幾乎堵死捻軍南下湖北的中型河流,吳超越點了點頭,也覺得龔得樹只要稍微有點軍事常識,就一定不會往南來,只會抓住僧格林沁自行分散兵力的機會,不惜代價的突出清軍包圍,流竄向更加開闊的華北平原。
“想要剿滅南陽境內的捻匪,最好的辦法是把捻匪從東向西趕,或者從西向趕。”
另一個幕僚邵彥烺也逐漸展現出軍事才華,建議道:“大人你率軍出省,與僧王爺聯手把捻匪向東西兩個方向驅逐,能把捻匪趕往到處都是叢山峻岭的西面當然最好。實在不行往東趕也行,捻匪想往東跑只有三條路,兩條路是泌陽縣境內的銅山和毛集鎮,第三條是桐柏縣的淮源鎮,全都被山林包夾,道路狹窄不利騎兵,只許部署數百步兵就可以輕鬆切斷捻匪東逃道路,滅捻易如反掌。”
吳超越微笑點頭,心裡則迫不及待的開始盤算起收買那裡的鄉民向捻軍投誠,引誘捻軍進入伏擊圈。然而邵彥烺剛出了一把風頭就馬上不長眼色,說道:“撫台大人,要不讓在下替你寫信給僧王爺吧,建議他重新布置戰術計劃。”
“寫信給他幹什麼?”吳超越一翻三角眼,沒好氣的說道:“彥烺,你還沒看出來?這是僧王爺不歡迎我進河南,不願跟我聯手,想獨吞剿滅捻匪白旗的功勞!我寫信要他重新布置戰術計劃,他會聽我的?”
“僧王爺,是想獨吞剿滅捻匪的功勞?”邵彥烺有些傻眼了,萬沒料到僧格林沁看似犧牲自己的一片好意,竟然包藏了這樣的禍心。
“那是僧王爺一向的習慣。”吳超越沒好氣的說道:“在天津的時候他就這樣,打順風仗搶功勞的時候沖得比誰都快,打硬仗的時候躲得比誰都遠,只想占便宜從不吃虧,把別人全當傻子,認為就他一個聰明人!”
邵彥烺更加張口結舌了,吳超越則繼續哼哼道:“打我爺爺的使者那筆帳還沒算,天津的帳也還沒算,這次還沒聯手,他就又來了。來而不往非禮也,惠甫,替我寫道信給河南巡撫英桂,向他這個剿捻總指揮告狀,就說僧王爺貪功玩寇,阻撓我越省參戰,順便再把僧格林沁戰術不可能成功的原因和彥烺提出的戰術告訴給英桂,讓英撫台看看到底誰對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