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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生悶氣的厲學潮懶得理會那穿著尋常儒生長袍的中年男子,倒是旁邊的師爺答道:“曾國藩曾部堂的名字,聽說過沒有?”
“原來是曾部堂的祠堂。”那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忙又問道:“請問這位先生,曾公的靈位設好沒有?如果已經安設了曾公靈位,能不能讓我進去拜一拜,上柱香?”
“大膽刁民!”正在火大的厲學潮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揪著那中年男子就當出氣筒,咆哮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現在就進去給曾公進香?你知不知道?這座祠堂是要由我大清湖廣兩江總督吳超越吳制台親自主持開祠儀式,由他老人家上頭柱香!要是讓吳制台他老人家知道你搶了先,看他不殺了你全家!”
聽到厲學潮的喝罵,那中年男子帶來的隨從全都大怒,一個隨從還挽起袖子就準備上來給厲學潮一記耳光,那中年男子趕緊攔住時,厲學潮卻又指著那隨從怒喝道:“大膽!你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本官是誰?敢這麼對本官,你活膩味了?”
“大人勿怪。”那中年男子趕緊拱手謝罪,說道:“他們不知道你是朝廷命官,對你多有冒犯,萬望恕罪。對了,這位大人,你身為朝廷官員,怎麼還親自幹這樣的粗活?”
“用不著你管。”厲學潮沒好氣的一揮手,又稍微打量了一下那中年男子,問道:“你是誰?來這種鬼地方幹什麼?”
“為犬子的事來拜訪曾部堂的家人。”那中年男子順口回答道。
“為你兒子的事來拜訪曾部堂的家人?”厲學潮來了點興趣,追問道:“你兒子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事需要拜訪曾部堂的家人?”
“這個……,大人恕罪,在下不便回答。”
那中年男子搖頭拒絕回答,還抬步想走,厲學潮卻勃然大怒,喝道:“站住,本官問你的話,為何不答?”
“狗東西,你是不是活膩味了?!”之前那個隨從忍無可忍,指著厲學潮的鼻子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這位老爺是誰?他是大清湖廣兩江總督吳制台的親生父親吳曉屏吳老爺!你叫什麼名字?官居何職?”
“吳制台的父親……?”
厲學潮的下巴頓時就張脫了臼,再看到那中年男子神色平靜不似作偽時,厲學潮坐著一個虎撲直接撲到了吳曉屏的腳下,磕頭如同搗蒜,一邊托著下巴一邊帶著哭腔喊道:“吳老爺恕罪,吳老爺恕罪,下官有眼不識泰山,狗眼看人低,老爺你千萬恕罪,千萬要請寬恕下官啊!”
“大人快快請起,在下不過一介商民,不敢當你如此大禮。”
商人出身的吳曉屏倒是很懂規矩,不敢領厲學潮的大禮還親自來攙厲學潮,厲學潮卻死活不肯起身,一邊繼續說著求饒的話,一邊親自用手去替吳曉屏的鞋子擦拭灰塵……
“吳老爺,你鞋子髒了,請讓下官替你擦一擦,請讓下官替你擦擦。”
吳曉屏當然是為了吳超越和曾紀靜的親事來到湖南的,也是不顧吳超越的強烈反對親自來到湖南的,但吳曉屏並不是來與曾家商量迎娶事宜,而是來與曾家商量延遲吳超越和曾紀靜原本定於今年四月的婚期,原因則是因為咸豐大帝嗝屁,按滿清的規矩全國都得停止婚嫁一年,吳超越身為地方重臣,當然得帶頭執行這個規矩。
吳超越強烈反對便宜老爸親自來湖南則是因為歷史稀爛,只隱約記得肅順當上顧命大臣沒過多久就被鬼子和慈禧等人扳倒,卻不知道具體時間,害怕這事突然發生,導致便宜老爸在湖南遇到什麼危險。然而老吳家唯一比較正常的吳曉屏卻講道義良心,知道寶貝兒子對不起曾紀靜,再不好意思用派個使者或者寫道書信之類的辦法通知曾家延遲婚期,堅持親自來了湖南向曾家解釋和賠罪。——當然,以這個時代的仁義道德觀,吳超越再是什麼五省總督,也真攔不住便宜老爸的決定。
對吳曉屏來說還好,宗聖后裔的曾家在這方面倒是無比的通情達理,再加上吳曉屏親自登門謝罪給足了曾家面子,曾國藩之妻與曾家幾兄弟便也客客氣氣的接待了吳曉屏,對吳曉屏這個未來親家翁以禮相待,相處還算不錯,也一口答應了吳曉屏提出的延遲婚期的要求。
在曾國藩老家唯一讓吳曉屏困擾的事,還是來自湘鄉縣令厲學潮的糾纏,確認了吳曉屏的身份真是吳超越的便宜老爸後,厲學潮簡直就象是一塊牛皮糖一樣的粘在了吳曉屏身邊,不斷的搖尾乞憐,不斷的奉承討好,挖空心思的拍吳曉屏的各種馬屁,恭敬得讓已經在湖北經歷過類似場面的吳曉屏都無法忍受。
還別說,厲縣令還真粘對了人,商人出身的吳曉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不象當官的老爸和兒子那麼難說話,又讀過幾年四書五經知道什麼叫投桃報李,實在招架不住厲縣令過於熱情的溜須拍馬後,吳曉屏終於還是鬆了口,答應在書信上對吳超越說起厲縣令此番為曾國藩修建祠堂付出的辛苦努力,厲學潮感激涕零,對吳曉屏磕頭道謝不斷。
吳曉屏還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在需要讓兒子知道自己順利抵達曾家的情況下,第二天吳曉屏就親自提筆寫了一道書信給兒子,讓兒子知道自己已經求得曾家同意延遲婚期的事,也順便說了厲學潮只用了五天時間就給曾國藩建起一品大員規制祠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