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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來潮,一時手癢,忍不住就先寫好了。”曾國藩微笑說道:“先備著,等我軍出征討賊時,立即把這道檄文傳布天下,號召天下文人士子群策群力,幫助我軍共破長毛。”
同為曾聖之後和未來名將,曾國荃在心機謀略方面不輸給兄長多少,所以聽了曾國藩這番話後,再細一琢磨品味,曾國荃很快就明白了兄長的真正意圖,一拍大腿喜道:“兄長高明,此舉大妙!”
“妙在那裡?”曾國藩微笑問道。
“兄長,你對小弟何必也要明知故問?”曾國荃放聲大笑了,先看看左右無人,然後才低聲說道:“當然是搶占道義高地,樹立兄長你和我們湘勇的天下練勇統帥地位,也給朝廷和皇上吃一顆定心丸,讓他們知道我們起兵只是為了討伐長毛,並無二心。”
曾國藩的笑容中帶上一些得意了,曾國荃的笑容中也帶上了一些奸詐,低聲說道:“自長毛起兵以來,大清各省府州縣雖然基本上都有官員士紳辦理團練,助國討賊,卻又都是各自為戰,少有聯絡,更無領袖。兄長你先天下之先,檄文號召天下文人士子群起助你討賊,等於就是搶到了天下團練的統帥地位,即便不能如臂使指的指揮各地團練,卻也占據道義上風,不管是朝廷還是地方團練,都會認定我軍是討賊骨幹,認定兄長你為討賊總帥,對兄長你用兵作戰益處無窮。”
“還有,更關鍵是讓朝廷和皇上對我們放心。”曾國荃又奸笑說道:“滿人猜忌漢人,從不肯讓我們漢人掌握重兵,兄長你這次組建五千練勇,朝廷和皇上還要硬塞一個塔齊布進來摻沙子,暗中監視我軍,將來兄長你如果還想擴大軍隊規模,必然是千難萬難。但是這道檄文一旦發出,皇上和朝廷見了定然就會認為我軍只為討賊,兄長你對朝廷絕無二心,即便還不肯放心,也必然不會刻意刁難,嚴格限制我軍規模。兄長,你說小弟說得對不對?”
看了曾國荃一眼,曾國藩笑而不答,只是問道:“不在校場督促練兵,來這裡做什麼?”
“有點軍務要向兄長你奏報。”曾國荃先亮出手中公文,又說道:“還有,我們去和吳超越聯繫的信使回來了。”
曾國藩點頭,一邊隨手翻看曾國荃帶來的公文,一邊隨口吩咐讓信使進來,然後才向已經等了不少時間的信使問道:“見到吳道台了?他可有什麼話說?”
“稟部堂,吳道台托小人向你問安,還說他因為軍務政務纏身,不能親自到湘潭向你行弟子禮,望你千萬恕罪。”
得意門生對自己的尊敬讓曾國藩萬分滿意,又問起軍火價格的問題時,信使趕緊拿出了吳超越的回信,說道:“稟部堂,吳道台讓小的給你帶來了一道回信,還有一份西洋各國的槍炮報價清單,吳道台還說,只要部堂你需要,他可以立即替你向洋人訂購,如果部堂你這裡軍費一時難以籌措,五萬兩銀子以內,他可以替你先墊著。”
聽到這話,不光曾國藩笑得更加開心滿意,曾國荃也忍不住開口贊道:“不錯,兄長,你這個學生還算不錯,比你的其他門生強多了。”
“誰叫他爺爺是廣東出了名的大富豪?”曾國藩笑笑,道:“但他能有這份孝心,確實算是難得。”
“對了,部堂,小的差點忘了一件大事。”那信使又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捲軸,恭敬說道:“吳道台他在上海發表了一道《討粵賊檄》,歷數長毛各種罪惡,號召天下文人士子群策群力,投筆從戎助他討伐長毛髮逆,檄文讓小的帶回來請你斧正,還說部堂你如果方便的話,請助他在湖南傳播這道檄文。”
信使的話還沒說完,曾國藩的臉上就已經變了顏色,手裡的公文也不知不覺的落地。曾國荃更是臉色大變,飛快上前搶過那道檄文,展開了只看得幾眼,曾國荃就徹底的目瞪口呆了,口中喃喃,“我的天!天下竟然還有這麼巧的事?兄長,你敢相信麼?這道檄文不但題目與你的檄文一模一樣,就連內容也相差無幾?”
雙手有些顫抖的接過學生搶先發布的檄文,低頭細讀時,曾國藩幾次擦眼以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也幾次掐大腿以確認自己是否在做夢,口中也忍不住低聲念誦起了其中的精華句子,“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
“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盪盡。此豈獨我大清之變,乃開闢以來名教之奇變,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於九原,凡讀書識字者,又烏可袖手安坐,不思一為之所也……?”
“本道台德薄能鮮,獨仗忠信二字為行軍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長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難各忠臣烈士之魂,實鑒吾心,咸聽吾言。檄到如律令,無忽……!”
讀到這裡,曾國藩差點沒有一口鮮血噴在吳超越的檄文上,心中慘叫,“好學生!真的是好學生!你不但完全和我想到了一點上,動作還比我這個老師生,真的是我的得意門生啊,我收了你這個學生,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雖然很不想把吳超越這道無恥之極的《討粵賊檄》呈遞到咸豐大帝的面前,但是沒辦法,知道吳超越還有特殊渠道可以讓咸豐大帝看到這道檄文,所以收到了江蘇地方官府呈遞來的吳超越版《討粵賊檄》抄文後,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軍機處的穆蔭還是乖乖的把摺子遞到了咸豐大帝的面前,違心幫助吳超越討咸豐大帝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