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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撫台的第一道命令是暗令,暗中知會江西各府縣地方官員,絕不允許他們轄區內的地方富戶捐錢捐糧給湘軍,那個富戶不長眼不聽話敢給湘軍一兩銀子一顆糧食,就馬上讓那個富戶地主吃官司!那個地方官敢不執行這條命令,文撫台就讓誰的頂戴落地,家破人亡!
第二道命令是明令,美其名曰為贛財贛用,乘著湘軍剛剛進入江西作戰還沒來得及完善厘卡建立,文撫台便搶先在湘軍還沒有來得及設卡抽厘的地方全部設上厘卡,不給湘軍抽取過路稅助餉的機會。
同時湘軍已經設卡抽厘的地方,文撫台也派人加設厘卡,並堅決不認湘軍開出的完稅憑證,逼著過路商旅只向江西厘卡交稅,商旅百姓叫苦不迭,湘軍的厘金收入也頓時為之大減。而上行下效,加之曾老師此前又有參倒包括前任江西巡撫陳啟邁在內的一些江西地方的劣跡,江西各州府的地方官也放開了手腳的整治報復曾老師,甚至還出現了江西地方衙門的差役毆打驅逐湘軍厘卡稅務人員的暴力事件。
除此之外,文撫台又藉口財政緊張,又斷然拒絕了曾老師要在江西建立火藥局和造船廠的請求,同時密令各地府縣不許給曾老師一舟一船,一兩火藥!
碰上文撫台這麼一個狠毒陰險的巡撫,曾老師算是徹底無招了,送銀子收買被文撫台控告行賄,出兵剿匪被文撫台派江西軍隊搶功,勸地方士紳樂輸助餉被誣告為勒索地方,好不容易打下一個被太平軍控制的城池,殘敵還沒有肅清,江西清軍就已經衝進了城裡封存糧倉銀庫。和文撫台講理,文撫台講法,和文撫台講法,文撫台講朝廷大局,和文撫台講朝廷大局,文撫台耍無賴,和文撫台耍無賴,文撫台又回過頭來講理!沒有地方實權,又沒膽子和地方督撫直接武力相向,曾老師是怎麼講也講不過文撫台,也不管怎麼做怎麼都被文撫台故意掣肘刁難。
在此情況下,計劃中原本應該十分順利的收復江西失地的戰事自然舉步維艱,倉促擴編至一萬餘人的湘軍缺糧少餉,武器彈藥和舟船車輛要什麼沒什麼,曾老師積淚漲江之餘,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曾經恨之入骨的忤逆門生,還有曾經故意對自己見死不救的駱秉章——和文撫台比起來,吳撫台和駱撫台簡直就是聖潔的天使,聖賢的君子啊!
想起來也沒多大用了,並非朝廷編制的湘軍在錢餉來源方面在組建時就說得很清楚——就地自籌!吳超越和駱秉章此前無私承擔了七千湘軍在湖北的八成軍餉糧草,剩下的兩成必須曾老師自己想辦法,到江西後新擴編的湘軍士卒所有的糧草軍餉,也全部得由曾老師自行承擔,駱撫台和吳撫台可沒說過要無條件供養湘軍到死。
明知道可能不大,但曾老師還是決定試一試,派郭嵩燾帶了兩道書信返回湖北和湖南,分別遞交給吳超越和駱秉章,懇求吳超越和駱秉章再給自己承擔一些糧草軍餉,幫自己解燃眉之急。
水路交通方便,小半個月後,郭嵩燾帶著駱秉章和吳超越的答覆回到了湖口,結果雖然是光看郭嵩燾垂頭喪氣的模樣就知道沒什麼好消息,曾老師還是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怎麼樣?籥門和慰亭怎麼說?”
“駱撫台帶下官去看了湖南的藩庫,又讓下官看了巡撫衙門的收支帳單。”郭嵩燾沙啞著嗓子說道:“湖南藩庫里,已經連一兩銀子都沒有了,每個月地方上應該送到長沙的稅銀,一大半的府縣,都在地方上就直接充抵駱撫台之前向地方借的銀子。就算勉強能送到一些,也是還來不及入庫就已經用於償還向各大商號錢莊借的銀子。湖南巡撫衙門裡的師爺和差役,也兩個月沒發俸祿了。”
“駱撫台還說,如果曾部堂你不想逼死他的話,就請別再向他伸手了。”郭嵩燾神情痛苦的說道:“按照朝廷的規矩,大帥你的軍隊到了江西,他就不應該再繼續承擔那十四個營的四成軍餉,應該請大帥你在江西地方上自籌。”
早就知道已經被榨乾的湖南幾乎毫無可能再榨出油水,但是親耳聽到了駱秉章的答覆後,可憐的曾老師仍然還是大失所望,只能是繼續打學生的主意,問道:“那慰亭那裡怎麼說?”
“吳撫台答應承擔我們十個營的軍餉。”郭嵩燾稍微打精神。——順便提醒下,此前吳超越可是只承擔不到六個營的軍餉。
“始終還是慰亭啊。”曾老師幾乎落淚,然後忙又問道:“那武器和糧草呢?”
郭嵩燾苦笑,答道:“吳撫台要下官問你一句,他怎麼給你送糧食武器?湘軍主力南下江西腹地,水路不通,湖北的糧食怎麼才能送到前線?”
“走陸路。”曾老師幾乎就想脫口說出這個答案,但又強行忍住——再怎麼只會結硬寨打呆帳,曾老師也知道陸路運糧路途消耗恐怖,不要說湖北很難承擔這個消耗,就算勉強可以承擔,吳超越也無法向滿清朝廷交代——滿清朝廷絕不允許吳超越幹這樣的蠢事!
目光茫然的盤算了許久,曾老師這才又向郭嵩燾問道:“那慰亭在戰略戰術方面,可有什麼建議?”
“沒有。”郭嵩燾搖頭,“他只說他願意承擔十個營的軍餉,以及力所能及的糧草,其他的,他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