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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秉章的眼中閃過異樣光芒,欲言又止的看著吳超越不說話,吳超越也不說話,只是微笑看著駱秉章,神態鎮定而有自信。倒是旁邊的官文不明究竟,發作道:“大膽!駱撫台是與你平級的巡撫,他的幕僚,是你說抓就能抓的?跨省抓人,駱撫台就在武昌城中,為什麼不先和他打個招呼,取得他的同意?!”
“回官制台,就是因為那個方如許是駱撫台的幕僚,下官為了讓駱撫台避嫌,才故意沒有提前告訴他。”
吳超越不卑不亢的回答,又轉向了駱秉章微笑問道:“駱撫台,你說是不是?晚輩這也是為了你著想,要是下官提前知會了你,抓捕過程中又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叫那個方如許提前跑了藏了,瓜田李下的,你即便不會受到牽連,也會影響到你的清譽,你說下官考慮得周到不周到?”
“周到,吳撫台確實考慮得周到。”駱秉章連連點頭,臉上笑容依舊,內心之中卻是連連叫苦,知道這會再想通知方如許提前逃跑,肯定已經是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
儘管吳超越和駱秉章的話就象在打啞謎,但官場老吏官文還是嗅到了一絲異味,更看出表面上鎮定自若的駱秉章實際上已經完全處於了下風。當下官文稍一思考,馬上就又問道:“吳撫台,那你為什麼不提前知會本官?”
“官制台抱歉,按理來說,下官是應該提前向你稟報此事。”吳超越恭敬回答,又微笑說道:“但是沒辦法,按照大清律典,下官不能向你稟報此事,國法為重,下官身為湖北巡撫,必須帶頭遵守國法!”
“那條國法叫你不能向本官稟報?”官文更加覺得情況不對了。
“當事人避嫌那一條。”吳超越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朝律典,在職官員涉案者,一律不得參與查辦所涉案件,也不能探聽案情。下官就是因為這條國法,才沒有向官制台你稟報此事。”
“你是說,這個案子和老夫也有關?”官文的臉上終於變色了。
“回官制台,正是如此。”吳超越點頭答道。
“到底是什麼案子?和老夫有什麼關聯?!”
官文驚得站起身來喝問,吳超越微笑不語,官文本想繼續追問時,他身後的唐時曩趕緊大聲咳嗽了一下,得到提醒,官文才猛的回過神來不敢再問,只得緩緩坐回了座位,輪流打量滿臉奸笑的吳超越和面色平靜的駱秉章,心中既驚且疑,更隱隱發現情況不妙。
等了許久不見官文和駱秉章說話,吳超越笑得自然是更加得意,又轉向了曾國藩,微笑說道:“恩師,學生也得向你道一個罪,學生前天同樣派了些人趕赴田家鎮,去捕拿你的幕僚朱鼎芳回省城接受審訊。”
曾國藩的城府雖不及大他十八歲的駱秉章那麼深,卻也還能保持鎮定,側抬頭疑惑問道:“朱鼎芳?他犯了什麼罪?”
“和駱撫台那位高幕一樣,也是有不法商人供出了受他指使,來漢口行不軌之事。”吳超越恭敬答道:“人證物證具在,學生身為朝廷命官,不得已而為之,萬望恩師體諒學生的難處。”
曾國藩不吭聲,心中卻如驚濤巨浪一般,腦海里更是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時,曾國藩再偷眼去看駱秉章,卻恰好碰到駱秉章也來偷看曾國藩,四目相交,全都看到了對方目光中的震驚與絕望。
好不容易掌握了出動,大大出了一口惡氣,吳超越卻還是不肯罷休,又轉向了官文,主動拱手說道:“官制台,還是對不住,這個案子還是和你有關,按照朝廷的規矩,你必須避嫌,所以下官之前沒有知會你,這會也不能告訴你究竟是什麼樣的案子。”
官文一聲不吭,只是把狐疑的目光又轉向了曾國藩,曾國藩則是做賊心虛,始終垂著頭不吭聲,心裡連連叫苦,“糟了,這事怎麼會被慰亭這小子發現?現在派人去通知朱鼎芳逃命肯定來不及了,他要是被抓後把本官賣了怎麼辦?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官制台,駱撫台,恩師,我的話說完了,我們開始商議擴軍的事吧。我還是那句話,官制台要把湖廣軍隊擴編多少我都贊同,但湖北連遭戰亂之苦,百姓貧窮藩庫空虛,擴軍所需的軍餉錢糧,湖北最多只能承擔四成!”
接下來的會議仍然是吳超越完全占據主動,講歪理扭曲事實一口咬定只願承擔四成的錢糧軍餉,把柄已經被吳超越捏在手裡的駱秉章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垂著頭幾乎沒有吭聲,曾國藩更是不敢再拉什麼偏架,從頭到尾幾乎就沒有說一個字一句話。
只有官文和吳超越爭辯了幾句,但明顯也是心不在焉,心裡所盤算的,也是更加重要的問題,“吳超越這個小蠻子,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張狂跋扈?駱秉章和曾國藩,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縮頭縮腦?這一切肯定和吳超越派人去抓他們的幕僚有關,到底是什麼樣的案子,能把駱秉章和曾國藩逼成這樣?這個案子,又到底和老夫有什麼關聯?”
基本上就是吳超越一個人在瞎攪蠻纏,胡說八道得口水都快要幹了後,吳超越乾脆又來了一個更狠的,說道:“官制台,既然駱撫台和曾部堂都沒什麼異議,那說明他們都贊同下官提出的新的錢糧軍餉分配計劃,那麼乾脆就這麼定了吧,請官制台讓人擬文,下官與駱撫台一起在上面簽名,上報朝廷請皇上和軍機處批准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