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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有理,可是你有把握拿下滿城嗎?滿城關係重大,亂黨的主力精銳肯定都部署在滿城戰場,我們能有多少把握迅速攻破?”
倪桂一席話問得李臣典啞口無言,普遍性格穩重的老湘軍諸將也紛紛附和,曾國荃則站在張之洞帶著人連夜趕製出來的京城沙盤前眉頭緊皺,心裡比較傾向於李臣典的提議,可是又的確沒有把握迅速攻破工事最完善也肯定守衛最嚴密的北京滿城。
這時,怪事發生,巡邏斥候突然把一支綁著書信的羽箭送到了曾國荃的面前,說是剛剛在外城東安門外發現的,曾國荃疑惑的取下箭書展開細看時,卻無比的驚訝看到,箭書上用左手寫著這麼一段話——南城守將是僧格林沁,所部兵馬大都參與過平定長毛戰事,有戰場經驗。北城守將是奕譞,所部兵馬雖然裝備精良,卻基本上是從沒上過戰場的膏粱子弟。亂黨斷定你們必然先攻南城,後取北城。
曾國荃將箭書公諸於眾後,吳軍諸將當然都是同樣驚訝,無不疑惑問道:“這是誰寫的?”
“我怎麼知道?”曾國荃沒好氣的反問,又轉向旁邊通宵未睡的狗頭軍師張之洞問道:“孝達,你怎麼看?”
“是誰寫的並不重要。”張之洞打著呵欠說道:“重要的是,這道箭書密報的內容是否可信?”
“那你覺得是否可信?”曾國荃追問道。
又打了一個呵欠後,張之洞這才答道:“應該可信,因為滿城對於亂黨朝廷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肯定是讓最信得過的人統兵守衛,和醇親王奕譞比起來,僧格林沁還不夠格負責滿城防務。”
說罷,張之洞又補充了一句,“況且寫信的人就算是用計使詐,其目的也不過是騙我們去打最難打的滿城,增加我們的攻城難度,我們即便中計上當,在戰場上遭遇的危險也不會太大。”
“但我們如果久攻滿城不下,又浪費了攻破外城奪糧立足的時間,這次長途奔襲京城就要徹底的前功盡棄了。”
曾國荃的神情依然萬分憂慮,遲遲不敢定奪主攻方向,又盤算了片刻後,曾國荃還乾脆向張之洞問道:“孝達,我們這些人里就你在京城裡呆過,熟悉京城內外的情況,你說,我們應該先打滿城?還是先打外城?”
猶豫了一下,張之洞這才說道:“九帥,下官不懂軍事,但是下官如果處在你的位置上,我會堅決選擇先打滿城。”
“為什麼?”曾國荃趕緊問道。
“因為滿城裡的旗人現在都已經廢了。”張之洞答道:“京城有句順口溜,說的是貝勒三件寶,扳指核桃籠中鳥。北京滿城裡的旗人現在已經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早就變成了一群酒囊飯袋,只知道吃喝玩樂,不知道如何上戰場拼命,一個比一個好逸惡勞,也一個比一個貪生怕死!”
“所以我敢斷定,那怕我們只攻破滿城的一道城門,整個滿城的旗人都會背上包裹跑路,不會和我們打巷戰死拼到底,我們奪占整個滿城易如反掌,遭到殊死抵抗的可能微乎其微!”
言罷,張之洞又補充了一句,“打外城卻不同,外城裡的百姓窮人多,正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京城亂黨只要拿銀子錢糧往百姓頭上砸,不是沒有可能招募到一些死士和我們交戰。而且外城的百姓為了保護他們的僅有家產,不但在打巷戰時可能會和我們為難,到了我們被迫在外城征糧的時候,他們更有可能和我們拼命!。”
聽完了張之洞的話,又盤算了片刻,曾國荃終於下定決心,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吼道:“先打滿城!”
“先打滿城的朝陽門。”張之洞又:“可以適當佯攻東直門,減輕攻城阻力,但千萬不能打正面的德勝門和安定門,得讓滿城裡的亂黨和旗人看到逃命的希望。”
曾國荃點頭,當即命令全軍移師滿城正東的朝陽門外,孤注一擲猛攻朝陽門,吳軍眾將應諾間,張之洞這才把目光轉向曾國荃面前那道箭書,暗道:“是誰寫的?如果這道箭書不是朝廷的授意,是個人行為,那麼能在城牆上開弓放箭還不怕被人發現,肯定是個亂黨的重要人物,亂黨的重要人物,怎麼會給我們通風報信建議我們先打滿城?他又有什麼目的?”
究竟是誰從北京外城的城牆上射下了這道箭書,那怕是到了戰後,吳軍上下也沒查出半點眉目,這件事成了一個永遠的謎。
忙碌移軍的時候,又有曾國荃親兵突然來報,說是滿清朝廷派遣禮部尚書李棠階為使,手捧聖旨來和曾國荃聯絡。曾國荃一聽有些奇怪,忙轉向在旁邊幫忙的張之洞問道:“亂黨怎麼會突然派人來和我聯絡,他們又耍什麼花招?”
“還能有什麼花招?”張之洞輕蔑的說道:“無非就是封官賜爵,嘗試招撫,要求談判,乘機拖延時間,行緩兵之計罷了。”
“想得美。”曾國荃冷哼,說道:“現在才想起封官賜爵,當年我們曾家幾兄弟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給他們賣命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給我們封官賜爵?不見!”
“九帥,讓我替你去見一見那位李尚書吧。”張之洞自告奮勇道:“他既然是替亂黨來嘗試收買你的,肯定帶得有不少好東西,不見面就讓他把好東西帶走,未免太可惜了。我去替你見李棠階,讓他先把好東西留下,然後再把他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