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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敦和凌方驚訝的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周文賢見了,忙又表情奇怪的說道:“怎麼?胡大人和楊總兵連這點人之常情都沒盡?他們在湖北和江西四處打家劫舍,弄了那麼多好處,就捨不得拿來打點一下你們這些新同僚?”
阿克敦和凌方又是一楞,然後阿克敦趕緊開口問道:“周師爺,胡大人和楊總兵他們,在湖北和江西發了大財?”
“那還用問?”
周文賢一翻白眼,說道:“湖北誰不知道?當初湘軍撤出湖北省城的時候,還給我們吳撫台的湖北藩庫就是一座空庫,逼得我們吳撫台只能是拿自家的銀子借給湖北藩庫應急,為了這事,皇上還專門在聖旨上表彰過我們吳撫台!”
阿克敦和凌方都不吭聲了,眼珠子也忍不住亂轉了起來,周文賢則又說道:“還有,收復黃州府城、大冶、興國和蘄州這些地方的時候,那一次不是湘軍最先進城?又那一次不是還給我們吳撫台一座空城?在江西的時候就更別說了,每奪回一座城池,湘軍那次少了派一支裝滿東西的船隊回湖南?”
“湘軍撈了這麼多?”凌方驚訝的問道:“那他們為什麼還要天天哭窮,天天要崇撫台發餉?”
“窮的是底下丘八!”周文賢一針見血的指出道:“阿將軍凌將軍,你們見過誰真正能把自己的家底拿出來養團練?湘軍現在是窮不假,但你們到胡大人的益陽老家和楊總兵的善化老家看過沒有,他們的家裡人過的是什麼生活?”
“再說了。”周文賢又陳述事實道:“就算他們手裡真的現銀不多,但他們家裡那些古玩字畫和珠寶玉器之類的東西,拿到了京城的琉璃廠,能變成多少銀子?所以,阿將軍,凌將軍,千萬別客氣啊,得給我們湖北的百姓和江西的百姓報仇啊。”
阿克敦和凌方臉上肌肉一起開始抽搐了,還忍不住一起咬緊了牙關,周文賢察言觀色,忙打哈哈道:“玩笑了,玩笑了,二位將軍,來,我們繼續喝,繼續聽曲。對了,改天二位將軍如果到了湖北,在下一定請你們喝洋酒,喝我們吳撫台最喜歡的法國白蘭地。”
吳超越的幕僚周文賢突然拜訪自己的撫標,公務繁忙的崇恩當然沒留心到這樣的小事,在湖南撫標方面所操心的,也是如何籌措餉銀保證按期發放,還有如何更進一步擴建撫標以監視強大到讓人害怕的湖北軍隊。然而就在這個期間,一個讓崇恩大吃一驚的消息卻突然傳來——他的舊部士卒竟然和湘軍士卒打起來了。
崇恩匆匆趕到現場一看時,地上已經躺下了十好幾個滿身是血的士兵,空氣中還隱約帶有一點火藥味,很明顯剛才內訌中還動了火槍,同時阿克敦、凌方和楊岳斌等湘軍將領也在互相對罵,模樣還都十分的憤怒。崇恩見了更是大怒,立即開口喝問原因,老部下和新部將卻都一起向他告狀訴苦,全都指責對方是內訌火併的罪魁禍首。
還是在細問詳細時,可憐的崇撫台才知道他的舊部和湘軍這幾天都已經發生過好幾次衝突了,起因則是應該各打五十大板,不是舊部士卒和湘軍士兵賭錢時出千耍賴,就是湘軍士兵仗著身經百戰,欺負還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湖南撫標士兵。而各自的將領又一味護短偏袒自己的部下,不肯息事寧人,這才導致了事態的更進一步擴大,發生了今天這起百人級的內訌衝突。
對此,叫苦不迭的崇恩為了安撫新人,當然是馬上開口指責自己的兩個舊將阿克敦和凌方不該過於放縱士卒,阿克敦和凌方則全都是一百個不服氣不滿意,惡狠狠的只是怒瞪走到那裡都難以和友軍友好相處的湘軍眾將。而以楊岳斌為首的湘軍將領則又紛紛指責阿克敦和凌方強行索賄,不斷打聽他們的家產情況,用盡千方百計敲詐勒索。
還好,湘軍目前的主帥胡林翼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及時抱病趕來,幫著焦頭爛額的崇撫台擺平了這件事,用各打五十大板的辦法喝退了自己的人。然而好不容易把衝突雙方都趕回了各自的軍營後,胡林翼卻又咳嗽著對崇恩說道:“撫台大人恕罪,下官斗膽,還請你在近期內儘量約束一下你的舊部,湘軍士卒現在的怨氣很重,就象是裝滿火藥的木捅一樣,一點就爆,冒犯之處,萬望撫台大人寬恕。”
“湘軍將士怎麼會有怨氣?”崇恩很疑惑的問道。
“楚勇的欠餉,已經全部由湖南提台衙門墊銀子補發了。”胡林翼表情有些哭喪的回答道:“下官的部下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就……,全都不高興了。”
為官其實還算不錯的崇恩啞口無言,半晌才回答道:“放心,至少你們以後每個月的軍餉,本官可以保證按時足額發放。”
崇恩崇撫台很快就不敢打這個保票了,因為事情還沒過去兩天,長沙的火藥局也不知道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廠房中突然發生了大爆炸,爆炸把長沙火藥局連同庫房直接夷為平地,還造成了極其嚴重的人員傷亡!——這件事還真不是吳超越搞的鬼,而是湖南省志都有記載的重大歷史事件。
火藥局這麼重要的衙門當然得立即重建,在爆炸中傷亡的工匠和差役當然也得花銀子撫恤,面對著一連串的損失數字,可憐的崇撫台在絕望之餘,難免也生出了這樣的心思,“早知道自建軍隊這麼難,就應該把這些事全部拜託給吳慰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