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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聖母皇太后,六王爺,你們真是把微臣架在火爐上烤啊!”
哀嘆著這句發自肺腑的話,馬秀儒也早早就對知道內幕的幾個心腹暗中囑咐,讓他們在太平軍進城之後第一時間打開沒有受敵的東門,放城中不願投降太平軍的官民士紳出城逃生。同時馬秀儒還多留了一個心眼,把鬼子六親筆那道密詔藏在了一個只有自己兒子知道的安全地方,以免將來鬼子六等人翻臉不認人,過河拆橋把所有黑鍋都扣到自己頭上,進而連累到自己的兒孫。
做完了這些安排後,馬秀儒便也不再怎麼理會城中事務,每日枯坐深思,心如縞素,煎熬著等待太平軍前來接收南昌。好在吳軍方面因為連續作戰的緣故,也暫時放緩了對南昌的進攻,耐心只是逐一拔除南昌城外的清軍工事,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逐漸掃除城外屏障,倒也便宜了馬秀儒能夠靜心等待。
度日如年的等待中,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四月二十六的深夜三更過半時,守衛南昌水道門的馬秀儒心腹陳千突然派人送來急報,說是贛江下游突然出現了一支船隊,直接向南昌這邊駛來,同時駐守在北門外的吳軍王國才部營地也出現了異常動靜,似乎正在倉促應變。馬秀儒聞報不敢怠慢,趕緊領了親兵匆匆趕到水道門上查看情況。
那支神秘的船隊來得很快,馬秀儒才剛登上水道門,那支大部分由民間船隻組成的船隊就已經進入了水道門守軍的視野之中,還大量點燃了火把讓清軍看清楚他們的模樣,結果舉起單筒望遠鏡只看得一眼,馬秀儒也立即看到,那支船隊所懸掛的旗幟,的確是太平軍的軍旗。
事前肯定是做夢也沒想到太平軍水師會突然來到南昌,駐紮在南昌城北的吳軍王國才部當然來不及設置什麼水柵鐵索之類的障礙物阻止太平軍船隊靠近南昌水門,那支幾乎沒有什麼武裝的太平軍船隊也乘機直接開到了南昌水道門下,為首一員大將放聲大喊,“城上的人聽著,快去告訴你們的巡撫馬秀儒,我們太平天國的大軍來了!”
“告訴馬秀儒,本官乃是韋俊韋國宗的麾下大將鍾廷生,奉了韋國宗之命,應邀前來接收南昌!只要你們遵守諾言,開城投降,南昌城裡不管任何人都可以活命,也都可以自願離開,我們不殺一人,也絕對不搶你們的錢糧!快!”
“快!超越小妖的妖兵就要來了,再不開門就晚了!告訴馬秀儒,他如果言而無信,騙我們白跑一趟,我們馬上就幫著超越小妖攻城!到時候南昌城破,一切後果由你們承擔!快開城門!”
水道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馬秀儒臉上,其中不少不知情的人目光中還儘是震驚和難以置信,馬秀儒瘦削了許多臉頰上也緩緩流下了兩行淚水,哽咽了許久才勉強說出了一句話,“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
“撫台大人!”心腹參將陳千第一個向馬秀儒雙膝跪下,帶著哭腔說道:“撫台大人,不能開城,不能投降,我們還能打,我們誓死與南昌城共存亡啊!”
“沒用。”馬秀儒痛苦的搖頭,哽咽著說道:“吳賊重兵圍城,我們已經沒有援軍了,城裡的糧食也支撐不了多久,與其讓你們白白送死,倒不如開城向長毛投降,保住你們的性命。也讓……。”
哽咽著說到了這裡,馬秀儒終於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音,違心的說道:“也讓南昌城為大清朝廷盡到最大的作用,為我大清朝廷將來平長毛……,剿吳賊,起到最關鍵……,最有效的作用……。”
“撫台大人,可我們還能打啊?”
許多清軍將士和陳千一樣的哭喊了起來,馬秀儒卻更加痛苦的搖頭,哭喊道:“不要再說了,開城門!打開水道門!這是本巡撫的命令!也是……,我最後的命令!”
也虧得守衛水道門的清軍全都是馬秀儒的撫標,對馬秀儒最為忠心,也受馬秀儒的恩惠最多,馬秀儒的這道命令才得到了執行。違拗不過馬秀儒的堅持,陳千只能大哭著沖掌握閘門的部下下令,讓部下轉動絞盤吊起水門的鐵柵欄,掌握絞盤的清軍士兵同樣是眼淚滾滾,嚎啕大哭著艱難轉動絞盤,一點一點的拉起了水門下的鐵柵欄
城下水面上的太平軍明顯是一群貪生怕死的宵小之輩,即便水門已經拉起也沒有急著進城,只是派出兩條小船先進門查看情況,確認了城中並無埋伏之後,統兵的鐘廷生才大手一揮,讓滿載著太平軍士卒的船隻衝進城內。而與此同時,倉促出營的吳軍王國才部,才剛剛在營外集結完畢,向南急行而來……
太平軍士卒成功登上城中陸地的歡呼聲逐漸在城下響起,南昌城內也逐漸傳來了遭遇聚變的驚叫聲音,成功引狼入室的馬秀儒卻益發的淚流滿面。猶豫了片刻之後,馬秀儒還顫抖著拿出了一道摺子,交給了自己從巡撫衙門帶來的心腹幕僚趙守謙,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藥瓶,最後才對趙守謙說道:“克苠,那是我的遺折,拜託你了,不管想什麼辦法,一定要送到京城。”
“東翁,你要做什麼?!”
趙守謙驚叫,發現情況不妙趕緊想要阻止,時間卻已經晚了,馬秀儒已經飛快拔出了手中藥瓶的瓶塞,把瓶中的砒霜全部倒進自己口中,搶在趙守謙和陳千阻止之前把砒霜咽下口中。陳千和趙守謙等親信阻攔不及,只能是一起跪倒在馬秀儒的面前放聲大哭,馬秀儒卻含著眼淚說道:“別管我了,想走就趕緊走吧,你們只要記住我把南昌獻給長毛,是為了向皇上盡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