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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痛恨洋人,痛恨洋人強迫大清朝廷簽訂的一道道屈辱條約,咸豐登基後乾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罷免主和派代表軍機大臣穆彰阿,第二件大事就是從重嘉獎組織百姓阻止英國商人住進廣州城的兩廣總督徐廣縉和廣東巡撫葉名琛!
結果這一手也收到了讓咸豐滿意的效果,不但關於和洋人交涉的麻煩事幾乎消失不見外——雖然這是因為徐廣縉和葉名琛故意扣留,朝野上下也響起了巨大的反洋排外聲音,臣子奴才紛紛以反洋仇洋為榮,徹底斷絕與洋人通商貿易的呼聲也是此起彼伏,如果不是還有長毛髮逆這個內患,咸豐肯定已經效仿他那位臉上長有許多特殊印記的先祖康熙大帝,下聖旨把所有洋人攆出大清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楊文定與袁祖悳分別彈劾吳健彰的奏摺送到京城後,自然收到了讓他們滿意的效果,而對吳健彰祖孫來說更加倒霉的是,雖然現在的首席軍機大臣祁寯藻相對來說不是那麼保守愚昧,比較能夠接受新興事物,可是楊袁二人的奏摺,卻偏偏被軍機處的排外派代表、連英國談判代表都能扣押逮捕的穆蔭首先看到,所以在大怒之下,穆蔭連想都沒有想,乘著咸豐來軍機處的機會,直接就跳過祁寯藻把楊袁二人的摺子直接遞到了咸豐面前,結果這麼一來,咸豐大帝當然是龍顏震怒,當場就拍桌子砸板凳了。
“膽大包天!簡直就是膽大包天!”咸豐大帝拍著龍案咆哮道:“這個吳健彰,竟然敢縱容他的孫子公開幫助洋人傳教,還敢讓他的孫子幫洋人買地擴大租界,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無法無天!這個狗奴才是吃了豹子膽了,連這樣的賣國之事都敢幹?!”
“萬歲,這個吳健彰本來就是一個賣國求榮之徒,做出這樣的事並不奇怪。”穆蔭添油加醋道:“四年前的青埔教案,他負責與洋人談判言和,不但沒有追究洋人違禁傳教之罪,相反還逼迫青埔百姓籌銀賠償洋人,致使青埔民怨沸騰,也讓洋人的氣焰更加囂張,現今他又縱容子孫幫洋人傳教幫洋人買地,不過是故技重施,只顧討好洋人而不顧國家大義,實在是罪該萬死。”
說罷,穆蔭還又忍不住補充道:“還有,江蘇巡撫楊文定奏,發逆細作在長江下游活動猖獗,打的就是拜上帝信耶穌的旗號,吳健彰是廣東人,與發逆賊巢廣西距離極近,現在又縱容他的孫子大力傳播洋教,威逼利誘大清百姓拜上帝信耶穌,這其中,恐怕還有什麼內在的聯繫。”
“狗賊!”咸豐罵了一句髒話,又吼道:“擬旨,立即免去這個吳健彰的一切官職,交部議處!還有,把他那個孫子也給朕抓了,交刑部一併議罪!”
事情到了這步,原本楊撫台和袁縣尊的如意算盤已經達成,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也註定要倒足大霉。然而很可惜的是,天公助惡不助善,偏偏在場的還有一個首席軍機祁寯藻,人品勉強還算不錯的祁寯藻既是和吳健彰那個已經蹬腿的靠山多少有些交情,又頗為不滿穆蔭跳過他直接向咸豐遞交地方奏摺,所以為了體現自己首席軍機大臣的威嚴,祁寯藻便站出來說了一句公道話,道:“萬歲,楊文定與袁祖悳奏報之事雖然可恨,但通篇都是具報,並未出示真憑實據,僅憑此就將吳健彰革職拿問,似乎有些過於操切,以臣之見,最好是詳查之後再定罪不遲。”
“還查什麼查?”早就瞄上祁寯藻位置的穆蔭反對道:“吳健彰不過是一個小小道台,先革職拿問,然後再查他的罪行又有什麼影響?”
“穆中堂,恕老夫提醒一句。”祁寯藻不動聲色的說道:“吳健彰確實只是一個四品道台不假,但他還是主持徵收關稅的上海海關監督,戶部給上海海關裁定的關稅徵收數額是四萬兩千兩,但吳健彰去年卻為朝廷徵收了三十三萬多兩銀子的關稅,數額位列五大海關之首,超過朝廷要求徵收數額的八倍還多,戶部因此專門下文嘉獎。似這般徵稅得力的官員,僅憑一道具報和一道憑空猜測的奏摺就把他直接革職拿下,是否有些過於操切?”
穆蔭語塞,咸豐也有些動搖——現在的大清朝廷為了平定長毛亂匪,事事處處都要用錢用銀子,軍費開支十分驚人,海關這個越來越重要的財源確實不能有什麼閃失。而鐵了心想靠排外反洋討好咸豐的穆蔭眼珠子一轉後,又說道:“萬歲,既如此,那不如派遣一名欽差大臣前去上海查辦此事,若楊文定等人所奏屬實,就讓欽差大臣把吳健彰就地革職拿問,也讓欽差大臣順便查訪一下上海海關的關稅徵收情況,看看這個財源重地是否有官員胥吏中飽私囊,也看看是否還有可以開源節流之處。”
咸豐一聽十分滿意,立即點頭同意,而祁寯藻和吳健彰是既無親又無故,剛才替吳健彰說一句好話不過是不滿穆蔭的越級奏報,現在穆蔭獨斷專行的氣焰已經壓下去了,祁寯藻當然馬上也是附議——祁寯藻是和吳健彰的背後靠山有點交情,但這點關係還不足以讓祁寯藻為了吳健彰而徹底得罪一個軍機大臣。接著咸豐稍一盤算後,很快就又說道:“那好,就派工部尚書翁心存為欽差大臣,立即趕赴上海查辦此事,若楊文定等人所奏屬實,就把吳健彰和他孫子立即拿下,押來京城交部議罪。再讓翁心存順便查訪一下上海的海關稅銀徵收情況和詳細帳目,若有官吏貪污之事,一併拿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