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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真是可憐的曾老師命中注定,本來從荊州順江而下,在順風順水的情況下,吳超越用兩天多點的時間就可以回到省城主持大局,然而連吳超越自己都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時,長江之上突然狂風大作,波浪滔天,氣候環境惡劣到連忠誠號和仁義號都不敢冒險夜行的地步。不得已,不想為了演戲而送命的吳超越只能是命令戰船轉入就近的臨湘港避風,結果還湊巧碰到了駱秉章派給曾老師的援軍蕭啟江部,給了吳超越提前拉攏湖南將領蕭啟江的機會。
被大風耽擱了一夜時間還多,再等吳超越回到湖北省城時,可憐的曾老師已經被包圍在了灰山整整十天時間,同時太平軍也早早在湖口一帶建立起了堅固防線,牢牢擋住了吳軍水師深入鄱陽湖營救曾老師的水上道路。吳超越急得當眾直跺腳,趕緊又匆匆組織兵馬和安排出征事宜,準備儘快趕往鄱陽湖營救老師曾國藩。
事前故意毫無準備,這會再怎麼快當然都來不及了,一直保持著高強度訓練的湖北新軍將士才剛停下訓練恢復體力,糧草彈藥還沒來得及裝船,在強風中受了些損傷的忠誠號和仁義號還沒來得及檢修完畢,新裝備的兩條蒸汽炮船道德號和勇敢號也還沒有備足煤炭。九江那邊就又送來了關於鄱陽湖大撤退的軍情奏報——曾國藩毅然放棄乘坐運兵船逃離灰山的機會,數量嚴重不足的運兵船隊也只把剛過千人的湘軍將士救到鄱陽湖西岸!
“恩師,你怎麼這麼傻?怎麼會這麼傻?明明有機會逃回來,你為什麼就是不逃?”
在花沙納及湖廣眾文武的面前,吳超越流下了眼淚,哭哭啼啼的只是埋怨曾老師的傻冒犯二,有機會逃而不逃,偏要留在灰山死地與無法過湖的湘軍將士同生共死,花沙納等人則是極力安慰吳超越,都說曾老師吉人天相,又愛兵如子自願與將士共渡劫難,定然能夠逢凶化吉,堅持到吳超越親自帶兵殺到灰山營救於他。
雖然曾老師能夠堅持到自己的援軍抵達是吳超越目前最不願看到的事,然而沒辦法,被偽君子的面目所束縛,吳超越還是決定按計劃儘快出兵去救曾老師,同時也乘機向花沙納提出親自率軍去救曾老師的請求,說明事情倉促來不及取得滿清朝廷同意,請花沙納這個湖廣總督准許自己帶兵越省作戰。
“慰亭,你放心去吧,朝廷那裡,老夫會給你解釋。”
花沙納仍然是一口答應吳超越的要求,然後花沙納又對吳超越發出警告道:“但是慰亭,未經朝廷允許,也沒有皇上的旨意,巡撫率軍出省作戰,畢竟不是一件小事。你此前又提議設立江西提督剝奪文俊的綠營兵權,以文俊那種小人性格,必然會抓住這點大做文章,雞蛋裡挑骨頭羅織各種罪名彈劾於你。關於這點,你可要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多謝花制台提醒,晚輩牢記於心。”吳超越拱手道謝,又咬牙切齒的說道:“但我就不信了,皇上和朝廷還能象偏袒僧格林沁一樣的偏袒文俊,不懲治見死不救的文俊,又來摘掉我的單眼花翎!”
花沙納看了吳超越一眼,有些想說點什麼,但又強自忍住,輕嘆了一聲後,花沙納才又說道:“總之,慰亭你小心點,你畢竟是漢人,文俊畢竟是旗人。你就算再占理,朝廷也……。”
雖然花沙納沒把掏心窩子的話說完,可吳超越也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自己再是占理,滿清朝廷也不可能輕易的弄死同屬一個獸群的文俊,給自己出氣,給曾國藩討還一個公道。吳超越之所以義憤填膺的上表彈劾文俊,真正目的也絕不是為了扳倒文俊,吳超越所想要的,不過是希望滿清朝廷更進一步的偏袒和包庇文俊,讓湖北和湖南的將士更加看清楚滿清朝廷的真面目而已。
文俊沒讓吳超越失望,曾老師也沒讓吳超越失望,當吳超越火急火燎的做好了出兵準備之後,正準備親自率軍出發時,九江那邊終於傳來了曾國藩犧牲在灰山戰場的消息。而聽到了這個消息後,吳超越也頓時就把演技發揮到了極限——當場就昏倒在了吳大賽和趙烈文等人的懷裡。
雖是做作,然而真正到了親自為曾國藩守靈戴孝之時,吳超越卻忍不住想起了曾國藩對自己的種種好處,在京城時想方設法的為自己遮風擋雨;辦團練時為自己掩蓋鋒芒,吸引滿清朝廷的猜疑忌憚;起兵後為自己力保巡撫駐治,幫自己把太平軍徹底驅逐出湖北,又在江西為自己衝鋒陷陣,牽制太平軍的西線主力,幫助自己平安渡過巡撫湖北後的最危險階段,讓自己可以安心在湖北坐大變強,徹底站穩腳跟。
即便自己也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吳超越捫心自問,還是覺得自己虧欠老師曾國藩更多一些。所以到了背後沒人的地方,吳超越還是流下了幾滴真誠的淚水,也心甘情願的為曾國藩披麻戴孝,真正把曾國藩當做了自己的老師。
“老師,你放心,仇我一定為你報,你未竟的事業,我也一定為你完成,還一定會比你做得更好。”這是吳超越的心裡話。
按理來說,既然救援對象曾國藩已死,那吳超越是否還需要親征江西已在兩可之間,然而被吳超越尊師重義的假面目所欺騙,包括老成持重的花沙納都沒有勸說吳超越放棄親征江西,很有一段時間沒能摩拳擦掌的吳軍將士更是個個摩拳擦掌,爭先請戰。然而熟知吳超越惡劣秉性的趙烈文卻難得提出了不同意見,而且在與吳超越共同為曾國藩扶靈守夜時,趙烈文還乘著機會,單獨與吳超越談起了是否還要繼續親征江西這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