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陳廷璜一聽差點沒暈過去,但是告狀之人在案情查明之前確實需要隨時接受問訊,兩個洋神父乘機賴著婁縣不走,陳廷璜也拿他們是毫無辦法。所以沒辦法了,陳廷璜只能是一邊哭喪著臉點頭答應,一邊迫不及待的向旁邊的曲師爺吼道:“快!馬上給袁祖悳去一道公文,責令他儘快破案,給洋人一個交代!”
曲師爺先點頭答應,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東翁,兩個洋人告的就是袁祖悳,這個案子好象不應該交給袁祖悳本人直接查吧?”
陳廷璜一拍額頭,這才發現自己過於緊張竟然忘了袁祖悳在這件事上應該避嫌,忙改口吩咐趕快準備車馬,打算親自到上海縣去調查此事。而曲師爺聽了更是大驚,忙又低聲提醒道:“東翁,你急糊塗了?袁祖悳的鄉試座師,正是本省巡撫楊文定楊撫台,你親自去調查袁祖悳,楊撫台那裡,你怎麼交代?”
陳廷璜臉色一變,這才想起以楊文定的著名小心眼,自己如果二話不說就去查他的門生,將來會有什麼樣的悽慘下場。所以又罵了幾句袁祖悳後,陳廷璜也只能是再次改口,道:“那你親自帶一些精幹的衙役去上海縣查案,先悄悄的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弄明白袁祖悳到底有沒有幹這樣的事,本官也用公文向楊撫台稟明此事,請他定奪!”
“東翁高明!”曲師爺趕緊拍馬屁,道:“先暗中查明案情,拿到證據,楊撫台那裡如果要護著他的門生,我們就把案子壓下去,想其他辦法搪塞洋人。楊撫台如果也怕洋人鬧事,要大義滅親,我們就馬上把證據抖出來,給洋人一個滿意交代。這麼做既不得罪楊撫台,又做好了兩全準備,東翁真是……。”
“行了,快去辦事!”陳廷璜沒好氣的打算曲師爺的阿諛奉承,咆哮道:“馬上帶人去上海,記住,一定要悄悄的查,最好是拿到真憑實據!”
還算盡職又頗為冷靜的陳廷璜處置措施雖然得當,卻有些低估了袁祖悳的活動能量,儘管曲師爺帶著一隊精幹衙役是便趕來上海縣查案,然而曲師爺等人還在路上的時候,袁祖悳就已經提前收到了洋人跑到婁縣告狀的消息。而震驚之餘,袁祖悳也沒了半點辦法,只能是趕緊開堂問案,逼著那幾個替死鬼背下所有罪名,妄圖就此敷衍過去,了結此事。
殘酷的事實徹底粉碎了袁祖悳的美夢,因為那些被殺被打的苦主本來就是雙刀會的人,雙刀會又和鳥黨結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早就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所以儘管那幾個替死鬼都承認是他們下的毒人殺人,眾苦主卻一口咬定真正動手的人是小福建——事實上也確實是他。替死鬼搶著認罪而不得,眾苦主咬死小福建逼著袁祖悳揮淚斬馬謖,袁祖悳焦頭爛額,束手無策。
當然,袁祖悳不是沒有考慮過對那些苦主動刑,逼著他們改口不再咬死小福建,然而很可惜,吳健彰已經藉口追查逃兵一事實際上攙和了進來,逼得袁祖悳不敢過於放肆;馬丁等洋神父也在吳超越的授意下糾纏不休,藉口保護教民,阻止袁祖悳對苦主用刑,而嘗到了洋教甜頭的眾苦主也膽量漸大,動輒揚言要請教堂給他們做主,不管袁祖悳如何的威逼利誘,死活就是不肯鬆口放過小福建。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袁祖悳也只能是悄悄又把小福建叫來,要小福建受點委屈到大牢里去吃幾天牢飯,先把洋人的嘴巴堵住,然後再慢慢的把罪名推過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小福建雖然滿肚子的不樂意,卻也不敢再把這件事繼續鬧大下去,叫苦連天了許久最後還是垂頭喪氣的答應,趕緊安排了得力部下代為管理鳥黨,然後主動到縣衙門前自首,主動下獄配合調查。
還別說,袁祖悳丟車保帥還真收到了理想效果,將小福建收監後,馬丁神父等人沒了繼續鬧事的藉口,吳健彰也沒辦法逼迫袁祖悳重辦嚴辦小福建,那怕是明知道小福建進了大牢後照樣可以逍遙自在也毫無辦法,最多也只能是口頭要求幾句袁祖悳從嚴辦案。
吳健彰區區的一個口頭要求,袁祖悳當然是一口答應,假惺惺的親自送吳健彰出門時,袁祖悳的臉上不但儘是笑意,眼中也儘是怨毒,心裡不斷盤算等到事情過後如何報復在官場上毫無根基的吳健彰。然而就在吳健彰登轎的時候,與袁祖悳也算是老相識的吳超越卻突然出現,衝著袁祖悳微笑說道:“袁縣尊,厲害啊,以退為進,以屈求伸,官場門道被你玩得溜溜轉啊。”
“賢侄此言何意?本官怎麼聽不懂?”袁祖悳滿臉疑惑的反問,心裡則冷哼道:“知道本官是以退為進和以屈求伸,你又能把本官怎麼樣?不過這個小癟三是怎麼知道這些官場門道的?難道吳阿爽一家的背後有高人指點?”
“袁縣尊不必謙虛,你能否聽懂晚輩心裡很清楚。”吳超越冷笑說道:“晚輩還知道,縣尊你心裡一定在說,我就算知道你是在以退為進和以屈求伸,又能把你怎麼樣?定案權在你手裡,小福建只要一口咬定是他的手下私自所為,將來照樣可以輕鬆脫罪,對不對?”
袁祖悳的臉色終於變了,吳健彰看不下去喝令吳超越住口間,吳超越卻還是補充了一句,微笑說道:“袁縣尊,先別高興得太早,實話告訴你,這事沒完,不給那些無辜被殺被打的碼頭工人討還真正的公道,查辦真正的元兇,我不會收手。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