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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吳超越在滿人中也不是完全沒有朋友,至少慈禧的老爸惠征就和吳超越處得很好,神策門大捷的當天傍晚,祭奠了陣亡戰友後,吳軍練勇舉行宴會慶祝的時候,惠征就和耿橈一起跑來向吳超越道喜,其中耿橈的真正目的當然是混吃混喝,惠征卻是真心實意的向吳超越道喜祝賀,還萬分惋惜沒能來神策門這邊當差,錯過了許多立功贖罪的大好機會。
看在慈禧小侄女的面子上,吳超越很親熱的接待了惠征,繼續與惠征稱兄道弟的同時,聊天時也終於想起打聽惠征次女葉赫那拉·婉貞目前的情況——主要是這個婉貞和京城那個婉貞在容貌上差距太遠,否則吳超越肯定早就關心了。惠征則如實答道:“愚兄公務繁忙,沒時間照看她,就把她暫時安頓在內城裡,花銀子請一家人替我照看她。”
“婉貞侄女那么小,讓外人照看恐怕不太好吧?何況那家人肯定還有男丁?”吳超越毫不客氣的以慈禧妹妹的叔叔自居,道:“兄長,要不把婉貞接到外城來住,租間房再雇個丫鬟照看她,這樣還比較好些。如果銀子不方便,兄長儘管開口,小弟一定幫忙。”
“多謝賢弟好意,但是不必了。”惠征搖頭,說道:“住在內城要安全些,外城太亂了。”
“兄長,如果你認為內城安全,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吳超越搖頭,先看了一眼旁邊的耿橈,見他正在和吳大賽、黃大傻等人喝得高興,然後才壓低了聲音對惠征說道:“兄長,你考慮過這點沒有?如果江寧城破,婉貞侄女是住在內城逃跑方便,還是住在外城逃跑方便?”
惠征端著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也是先看了看左右,然後才低聲問道:“賢弟,你認為江寧城不可能守住?”
“兄長,你覺得江寧城有可能守住嗎?”吳超越低聲反問,又說道:“小弟麾下的練勇再是能打,也只有四百多人,最多只能保證神策門這邊不失,但江寧城有十三座城門,長毛髮匪那怕是只突破一座,這江寧城……。”
惠征不吭聲了,心裡只是不斷盤算,吳超越則又低聲勸說道:“兄長,想想你在蕪湖時的教訓,當時你就是轉移家眷稍微遲了一天,送家眷出城時就碰上了長毛髮匪殺到蕪湖城下,城下大亂婉貞和你的其他家眷失散,如果不是婉貞自己機靈跑去碼頭上找你,你恐怕就再見不到婉貞小侄女了。這樣的事,你還想碰上第二次?”
“那我該怎麼辦?”惠征忙低聲問道。
“把婉貞小侄女接出來。”吳超越向旁邊一努嘴,低聲說道:“在我的駐地旁邊租間房安置她,真到了危險的時候,我可以替你照看她,你也可以隨時可以過來和我還有和婉貞小侄女會合。”
覺得吳超越的主意不錯,又親眼看到了吳軍練勇的強大戰鬥力,知道戰亂中和吳超越呆在一起肯定最安全,惠征自然是大為心動,立即向吳超越低聲道謝,也表示自己會儘快安排此事。吳超越隨口謙虛,心裡則得意說道:“把你女兒送來就好,你那女兒雖然比不上馮婉貞,但也還馬馬虎虎過得去。真到了城破大亂的時候,我把你女兒帶出城去,路上也許就可以發生一些事了。”
酒足飯飽之後,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吳超越不得不忠於職守一把,先是命令結束宴會,然後又硬拉著已經喝得話都說不利落的耿橈上城巡視,惠征也知情識趣的提出告辭。然而就在這時候,營房後院那邊卻突然傳來了喧譁聲音,隱約還能聽到女子的哭泣聲。
前面說過,吳軍練勇的駐地是一座尼姑庵,吳超越帶著練勇進駐後,庵里的尼姑就搬到了後院西面那邊的小院去居住,也因為吳軍練勇的良好軍紀,那些尼姑與吳軍練勇相處得頗好,吳超越兩次擺設靈堂祭奠陣亡將士,那些尼姑都自願來幫忙念經祈禱。所以聽到尼姑住房那邊傳來喧譁聲和女子哭聲,吳超越就沒敢坐視不理,趕緊放開抱著酒罈耍賴不走的耿橈,和惠征一起過去了解情況。
開始吳超越還生怕是自軍練勇酒壯色膽,對什麼年輕尼姑生出邪念,到得現場一看才發現是自己誤會了手下的狗腿子——喧譁的原因是站崗練勇發現了一個男子一直在院外鬼鬼祟祟的遊蕩,又偷偷攀爬院牆想要摸進吳軍駐地,懷疑他是江寧城裡目前活動十分猖獗的天地會成員,想摸進來對自軍不利或者替太平軍刺探情報,就把他給包圍拿下,誰曾想那穿著男子服裝的人剛被揪下牆,馬上就向吳軍練勇雙膝跪下,用女子聲音哭喊求饒,說她是良家女子,是實在餓得受不了,聞到這裡有食物的香味,所以才想悄悄摸進來偷點剩飯剩菜充飢。
用燈籠照了那男裝女子的模樣,見她臉上塗著泥土黑灰又哭得滿臉淚水,具體什麼容貌看不清楚,還有留心到她是裹足,不太象是天地會的人,吳超越便也沒怎麼在意,還吩咐道:“來人,弄些飯菜來給她,吃完了就讓她走。”
吳軍練勇答應,那女子則是大喜過望,趕緊向吳超越連連磕頭道謝,旁邊的惠征卻不肯掉以輕心,喝道:“既然你是良家女子,那你為什麼要身穿男子服裝?還有,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不回家,還來這裡做什麼?”
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女子只是低頭抽泣,並沒有回答惠征的質問,惠征見了更是起疑,又喝道:“為什麼不說話?你到底是那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