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頁
驚天動地的激烈炮戰持續到了傍晚都沒有結束,在付出了十分慘重的代價後,憑藉著地理上的優勢,江陰太平軍不但擊沉擊傷了多條清軍紅單船,還打退了清軍水師的一度發起的登陸進攻。清軍水師無奈,只好請求沙俄艦隊出手參戰,結果自然遭到了諾沃西利斯基破口大罵,“該死的黃皮猴子,你們不是說太平天國已經答應借路了麼?”
罵歸罵,肩負著搗毀吳軍工業基地任務的諾沃西利斯基還是下令發起了進攻,結果到了裝備先進的沙俄艦隊參與戰鬥後,江陰太平軍終於還是招架不住了,死傷迅速增大不說,火力也被徹底壓制,清軍水師則乘機衝擊太平軍封鎖江面的鐵索防線,燒毀連接鐵索的木筏船隻,洪爐巨斧連燒帶砍,拼命破壞太平軍的攔江鐵索。
吃虧在岸炮口徑太小,沒有開花炮彈,戰術思想落後的炮台也沒有鐵頂保護,火力被壓製得十分厲害,江陰太平軍雖有地利在手,最終卻還是沒能擋住清俄聯合艦隊,花費巨資修建的鐵索防線幾乎全部被清俄聯合艦隊搗毀,自身也付出了相當慘重的死傷代價。
然而即便如此,江陰太平軍仍然還是擊沉了五條清軍紅單船,擊傷十一條,重創沙俄蒸汽炮船一艘,擊傷三艘,同樣讓清俄聯合艦隊付出了不菲代價。所以衝破了江陰後,諾沃西利斯基也再一次把文祥和吳全美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逼著文祥和吳全美再次派人與楊秀清聯絡交涉,要求太平天國的沿江炮台停止對清俄聯合艦隊發起進攻。
文祥也還算有腦子,知道禍根全在韋俊一個人身上,便也沒急著派人責問楊秀清背信棄義,選擇了先派一條船護送韋俊返回上海租界,然後才派人與楊秀清聯繫,鬼扯說把韋俊帶到軍中是想讓他親手為韋昌輝報仇,結果沒想到會讓太平軍誤解,為了消除誤會已經把韋俊送回了上海,請楊秀清派人查實,還送上了一份厚禮表示歉意。
文祥做出了最為明智的選擇,事實上還沒等吳如孝用計確認韋俊藏身在清軍水師軍中,才剛收到上海吳軍的告密信,楊秀清就已經紅著眼睛命令軍隊備戰,準備用武力逼迫清軍水師交出韋俊。然而又看到了文祥的解釋書信後,楊秀清卻恢復了一些冷靜,一邊派人查證韋俊是否真的回到了上海,一邊重新盤算是否全力阻攔清俄聯合艦隊。
“東王萬歲,絕對不能輕饒了清妖!他們故意把韋俊逆賊帶來,擺明了就是想利用這個逆賊策反我們的將領,這筆帳一定得跟他們算!”
“把韋俊逆賊送回上海也不行!必須得把韋俊交給我們,然後才能把路借給他們!”
正所謂物以類聚,反清立場堅定不移的楊秀清身邊仍然還有不小的懲罰清軍呼聲,然而脾氣比誰都暴躁的楊秀清這次卻一反常態,不但沒再動輒喊打喊殺,相反還神情猶豫,遲遲拿不定主意。
擅長阿諛諂媚的新寵蒙得恩最先看穿楊秀清的心思,站了出來說道:“東王萬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清妖水師傾巢而來,羅剎人船堅炮利,一味強硬對待,只會白白損耗我們天國沿江軍隊的實力。讓他們先和超越小妖打得兩敗俱傷,然後再圖謀報仇不遲。”
楊秀清還是不吭聲,心中卻已經大為動搖,蒙得恩察言觀色,忙又說道:“東王萬歲,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是我們天國的利益問題。”
“朱元璋如果不低聲下氣的討飯化緣,早就活活餓死在鳳陽了,那能有後來的登基稱帝?唐高祖李淵如果沒有向突厥稱臣,又那又後來的大唐盛世?東王萬歲你這麼英明神武,難道就能向這兩位先賢學一學?”
接連的戰場失利已經消磨了楊秀清的無數銳氣和志氣,巨大的實力懸殊又放在面前,從來沒向滿清朝廷低過頭的楊秀清也不得不考慮這麼一個現實問題——命令沿江炮台全力抵抗,是可以逐漸削弱清俄聯合艦隊的實力報仇出氣,然而這麼一來,遭到慘重損失的只會是太平軍,坐收漁利的仍然還是躲在長江上游的吳超越。
所以,猶豫再三之後,一度心高氣傲到了極點的楊秀清為了利益,破天荒的出賣了一次自己的尊嚴,咬牙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告訴清妖和羅剎人,本王寬恕他們了!”
言罷,楊秀清還又命令蒙得恩擬文,傳令沿江太平軍炮台一律不得擅自對清俄聯軍開炮,必須無條件讓路放行。蒙得恩恭敬答應,心中卻暗暗得意,道:“這一下,外面的統兵將領,肯定更把你當東王萬歲了。”
被蒙得恩料中,雖然站在太平天國的戰略利益高度來看,楊秀清讓路放行的決定正確得無法再正確,然而太平天國里的強硬派卻是一片譁然,不管是剛剛和清俄聯合艦隊打得天昏地暗的吳如孝,還是正在摩拳擦掌準備迎戰的鎮江守將葉芸來,安慶守將林鳳翔,還有彭澤守將黃文金和湖口守將林啟榮,沒有一個人敢相信這道命令出自楊秀清,更沒有一個人不是破口大罵。
對楊秀清來說更糟糕的是,其實這些太平軍的強硬派才是他在太平天國中最大的基本盤,林鳳翔、吳如孝和葉芸來等人之所以能夠容忍他軟禁洪秀全,獨霸太平天國,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楊秀清堅定的反清立場對他們胃口。而現在楊秀清為了利益,決定借路給清軍水師就算了,甚至還主動放棄懲治叛徒韋俊的機會,這些太平軍的強硬派在震驚之餘,也自然對楊秀清生出了不滿,鄙夷,甚至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