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頁
“知道,我家的洋行被燒了,我父親給我來了書信,說了廣州發生的具體情況。”
吳超越很聰明的沒在明人面前說暗話,結果花沙納再次滿意點頭,又隨口問候了吳曉屏的安危情況,這才又說道:“慰亭,既然你知道廣州那裡發生的事,那老夫也不羅嗦了,這次駱秉章把洋人接到湖南探礦,不被朝廷知道還好,一旦被朝廷知道,他的麻煩必然不小。他和你一樣,都是老夫的左膀右臂,老夫不能見死不救,我們得提前做好準備,儘量保住駱撫台。”
“請花制台吩咐,晚輩盡力而為。”
心裡再巴不得駱秉章儘快滾出湖南,吳超越的面子話還是說得十分漂亮。花沙納則答道:“第一,你儘快聯絡駱秉章,想辦法和他把那幾個洋人儘快弄回來,別讓他們繼續在湖南招搖過市。第二,如果朝廷真知道了這件事,下旨查問,你絕對不能上摺子為駱秉章開脫求情,相反的,你還必須儘量把黑鍋往駱秉章身上推!這樣才能保住他!”
“為什麼?”吳超越詫異問道。
花沙納猶豫了一下,先看了看左右,左右下人會意,全都退出了房外,然後花沙納才低聲對吳超越說道:“朝廷里現在的局勢很複雜,肅中堂的死對頭柏葰進了軍機處,會怎麼對你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明白。你我在鑄銀圓那件事上又得罪過他,以他的小心眼,肯定會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所以你和我如果上摺子保駱秉章,柏葰必然會認為駱秉章和我們是一夥,肯定會落井下石,全力整治駱秉章。”
“千萬別小看了柏葰,他雖然不是領班軍機,也不是滿人,但他畢竟是旗人,更得皇上信任一些。現在的領班軍機彭蘊章是漢人,苦巴巴熬資格才坐上首席,未必能夠壓得住柏葰,如今又偏巧趕上了廣州那件事,朝廷里對洋人到處都是喊打喊殺,皇上心裡也更加痛恨洋人入骨,柏葰一旦下了決心要整垮駱秉章,就很有可能做到!”
“所以在這件事上,你我要想保住駱秉章,唯一的辦法就是故意孤立駱秉章,甚至故意讓駱秉章背黑鍋,讓柏葰覺得駱秉章和我們不是一夥,才不會刻意針對駱秉章,駱秉章才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聽了花沙納這番話,吳超越算是徹底的五體投地了,也算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官場老狐狸了——用坑人的辦法救人,這樣的高招吳超越真想不出來!
欽佩歸欽佩,道不同不相為謀,鐵了心要整垮駱秉章消弭隱患的吳超越當然不能按照花沙納的要求做,相反還得更加絞盡腦汁的尋思如何借柏葰的手除掉駱秉章。然而仔細盤算過後,吳超越卻發現這事並不好辦,首先是如果故意上摺子保駱秉章的話,未免太過著於痕跡,不利於自己關愛同僚的虛偽面目。其次是自己和柏葰一黨毫無聯繫,想讓柏葰知道花沙納的如意算盤難如登天,盤算許久都找不到法子破壞官場老狐狸花沙納的高招。
老天爺有時候就是不長眼,就在吳超越為如何不著痕跡的坑死駱秉章而煩惱時,又繼懂得什麼叫真正的官場老狐狸之後,很快又懂得一個新的道理——旗人有時候也蠻可愛。
事情過去才三天,吳超越派去和駱秉章聯絡的信使還沒回來,花沙納就親自來到了吳超越的巡撫衙門拜訪,還一見面就苦笑著說道:“慰亭,駱撫台那件事麻煩大了,這次他怕真的是要在劫難逃了。”
“花制台,又出什麼事了?”吳超越趕緊問道。
“剛收到的湖南急報,那三個洋人被湖南按察使魁聯在岳州給扣住了。”
花沙納哭笑不得的說道:“那幾個洋人在長沙招搖過市後,駱秉章怕他們惹出更多麻煩,就硬是把他們給送了回來,結果船隻到了岳州,就被駐守在那裡魁聯給扣了,駱秉章派了護送的人,也全被魁聯當人證給抓了起來。”
“魁聯瘋了?他敢強行扣押巡撫衙門的人?”吳超越強忍心中驚喜問道。
“他應該是被駱儒齋給氣的。”花沙納苦笑答道:“朝廷把他從岳州知府任上升認為湖南按察使後,駱儒齋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藉口魁聯需要掌軍,死活不讓魁聯移駐省城,魁聯幾次請求回省城都被駱儒齋拒絕,心裡肯定一直憋著一團火,這次逮到這麼好的機會,當然就不會放過了。”
說罷,花沙納又補充了一句,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魁聯彈劾駱秉章的摺子肯定已經送往京城了,他是正三品有密折封奏之權,老夫無權阻攔,更無權知道他的奏摺內容,所以這件事,就是老夫也攔不住了。”
吳超越簡直恨不得把從沒見過的湖南按察使魁聯抱著親兩口,強壓住心中狂喜,吳超越又裝出了一副焦急模樣,說道:“這事麻煩是大,洋人一旦深入內地,地方官府有權扣押了移交就近的洋人領事館,魁臬台扣人合乎國法,誰也無法阻攔。駱撫台又得罪過他,他要是咬著不放,駱撫台就沒辦法抽身啊。”
“更麻煩的是,這事老夫還不能出面調停。”花沙納神情更加無奈,說道:“駱儒齋故意排擠魁朕的事,老夫早就知道,魁朕為了這事還找老夫告過狀,被老夫藉口不便過於插手地方事務推辭了。這會老夫要是出面替駱儒齋說話要人,魁朕肯定會認為老夫是故意拉偏架,以他那驢脾氣……,唉,麻煩肯定只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