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頁
讓桂中行難以置信的是,那怕他是被清軍押解著走官道去貴陽,經過賊占區邊緣的平越州州城時,他的隊伍竟然也遭到了張苗子軍的劫殺,如果不是清軍帶著桂中行逃得快,及時跑到了平越州城下擺脫追兵,桂中行恐怕命都得送到半路上。
也有讓桂中行哭笑不得的是,聞知他是替吳超越送招降書的,平越州的知州和總兵竟然專門派了一個哨的清軍和一個營的團練保護他去貴陽,不斷哀求桂中行務必求得劉源灝同意歸順吳軍的神情中還寫滿了他們內心的真正想法——如果劉源灝不肯歸順,只要吳軍一到,他們馬上就開城投降!
除此之外,桂中行還堅信,如果不是平越州沒有和吳軍控制地接壤,還有吳軍在鳳凰廳和晃州廳的駐軍不多,很難為平越州提供強力援助,平越這邊肯定早就主動易幟打出清君側的旗號了。
歷經許多風險之後,桂中行僥倖還是趕到了貴陽,也很快就見到了已經年過六旬的貴州巡撫劉源灝,得以向他奏明情況,向劉源灝呈上吳超越的勸降書信。
看完了吳超越的書信後,只盤算了片刻,劉源灝就向桂中行問出了一個古怪問題,“吳超越真願來接貴州這個爛攤子?他不覺得吃虧?”
“吃虧?吃什麼虧?”桂中行很是莫名其妙的問道。
“當然是給他添負擔。”劉源灝坦然說道:“貴州的情況你也親眼看到了,本官向吳超越投降,對吳超越而言沒有任何好處,相反還只會變成他的巨大負擔,消耗他無數的錢糧和兵馬。所以本官得問清楚,吳超越是否願意吃這個大虧?”
“這個……,罪員不知,沒向吳賊當面問過。”桂中行如實答道。
“如果你當面問一問就好了。”
劉源灝嘆了口氣,又盤算了一會後,劉源灝還咬了咬牙,說出了一番讓桂中行無比傻眼的話,道:“應該不假,你本是吳超越治下官員,反了他都沒殺你,還讓你給本官送這道書信,擺明了就是想讓本官看到他的招降誠意。就這麼定了吧,本官立即回書吳超越,請他派兵來貴州,接管貴州各地城池。”
“撫台大人,你可是貴州巡撫啊!”桂中行驚叫道:“堂堂一省巡撫,豈能向犯上作亂的吳賊低頭投降?”
“正因為本官是貴州巡撫,本官才必須得對貴州的父老鄉親負責。”劉源灝苦笑,說道:“知道不?貴州所有的州府廳縣都有賊亂,都缺糧缺鹽,每天都有賊軍攻占城池市鎮的軍情呈報,也每天都有地方官員向省城求援求兵,可田提台的主力被張苗子賊軍牽制在了黎平,黎平城被包圍了五個月還沒能解圍,本官還能有什麼軍隊可派?”
說到這,劉源灝的苦澀一笑,補充道:“貴陽這裡是還有興義總兵趙德昌的軍隊守衛,可本官總不能貴陽這裡的軍隊派出去,讓賊軍包圍省城,象前朝時一樣,把整個貴陽城餓殺得只剩下兩百多人吧?”
“可撫台大人你還可以向雲南求救啊?”桂中行趕緊說道:“你的上官吳振棫吳制台,不可能對貴州見死不救啊?”
“本官已經和雲南失去聯繫兩個多月了。”
劉源灝的笑容更加苦澀,說道:“本官到現在還沒敢公布的消息,普安那邊冒出了一支張馬賊軍,自號白旗軍,攻占了普安廳、亦資孔、興義和貞豐這些城鎮,切斷了貴州和雲南的西南聯繫。本官無兵可派,無援可求,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逼近安順,逼近我們貴州唯一能產點糧食供應軍隊的安順。”
桂中行張大了嘴巴,劉源灝則長嘆了一口氣,又說道:“知道不,白旗賊和李藍賊軍是一路人,本官嘗試著派人去招撫他們,他們卻只要裂土立國。本官如果答應他們,那可就是華夏的罪人了。”
“這麼說,撫台大人你是下定決心了?”桂中行許久才問道。
“吳超越雖然謀反,可他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仍然還自認是大清的臣民。”劉源灝淡淡說道:“不管他將來如何,既然他現在不怕吃虧,自願來幫大清收復疆土,剿滅那些妄圖分裂我大清國土的亂賊,本官就願意向他投降!將來就算他兵敗身死,本官也可以無愧於華夏先祖,無愧於貴州黎庶。”
桂中行留下了眼淚,向同樣已經是淚流滿面的劉源灝雙膝跪下,連連磕頭,嘴裡卻說不出一句話,劉源灝則是掩面大哭,哭喊道:“先皇,非是罪臣貪生怕死,貪圖富貴,是罪臣為了救你的子民,不得不向逆賊吳超越投降啊!”
十餘天后,劉源灝的請降書被快船送到了吳超越的面前,吳超越一聲令下,湖南吳軍也在境內尚未全部肅清的情況下大舉入黔,貴州清軍與漢人百姓焚香伏道,簞食漿壺,歡呼雀躍的迎接吳軍入境。然而很可惜,吳軍所接管的貴州城池沒有一座是倉滿庫溢,有的只是一群群嗷嗷待哺的饑民餓殍,遍地的戰火烽煙,多如牛毛的大小賊寇,還有一座座急需吳軍救援的貴州城池。
“慰亭先取雲貴這個決定,至少要把他一統天下的時間拖後兩年!還會增加無數的變數!”
這是吳軍南路軍參謀長李鴻章悶悶不樂的嘀咕,然而李鴻章卻不敢抱怨,更不敢反對。因為李鴻章非常清楚,他如果敢抱怨敢反對,好兄弟吳超越或許不會把他做什麼,可剛舉省投降的貴州軍民卻能把他生嚼了,還連鹽巴都不用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