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頁
敵情不明,性格穩重的聶士成也只好採取保守策略,沒敢把營地設置在地勢開闊的洛陽南門城外,選擇了在遠離龍門山區的洛陽西南角背靠洛水立營。同時採納邵彥烺的建議,一邊排出斥候哨馬偵察周邊情況,一邊從李瞻的汝州團練中挑選出了一些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兵,讓他們化裝成本地百姓進山偵察,搜尋清軍伏兵的埋伏地點。
與此同時,才收到吳軍遠離龍門山立營的消息,張之萬和張之洞這對狼狽為奸的堂兄弟就知道他們的虛張聲勢之計已經得手了,頓時就笑得一個比一個更開心了。此前不看好此事的楊雄飛、劉定敷和李錫祺等清軍文武卻是個個張口結舌,都驚訝說道:“真上當了?吳賊就那麼蠢,真以為我們有什麼伏兵?”
“不是蠢,是謹慎。”張之洞微笑說道:“吳賊千里遠征而來,於洛陽情況一無所知,就算事前派有一些細作潛入洛陽城中刺探消息,也決計無法接觸我軍高層機密,我們密調援軍在城外設伏這麼重要的軍情,吳賊細作刺探不到也合乎情理。情況不明,除非吳賊主帥是個粗魯莽夫,否則就決計不敢掉以輕心,只能是謹慎為上。”
“我的臥龍小諸葛!”張之萬一把勒住張之洞的脖子誇獎,又威逼道:“快說,接下來怎麼辦?怎麼才能讓吳賊軍隊認定我們有恃無恐,不敢貿然發起攻城?”
“這還用說,當然是在晚上出兵騷擾了!”張之洞掙扎著說道:“快鬆手,把我勒死了,看誰給你出主意。”
張之萬終於放開張之洞時,那邊李錫祺忙問道:“孝達先生,你說出兵騷擾?難道你要那些逃進龍門山的團練出山打仗,他們行不?”
“我的那些團練不行。”洛陽團練總練官劉定敷也趕緊說道:“叫他們在山裡和吳賊捉迷藏還行,讓他們出山打仗,和吳賊軍隊正面硬拼,他們絕對不行。到時候如果他們被吳賊軍隊抓了舌頭,讓吳賊知道了山里虛實,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誰說要山裡的團練出兵了?”張之洞翻翻白眼,微笑說道:“難道你們忘了,我們還有一條比較安全的路可以出兵騷擾吳賊營地?”
是夜三更,夜深人靜,當遠來疲憊的吳軍將士基本進入深層睡眠時,下游途經洛陽城下的洛河之上,突然悄悄駛來了幾支民間小船,靠近吳軍陣地之後就立即敲鑼打鼓,大放鞭炮。驚得吳軍營地內人喊馬嘶,將士紛紛起身準備迎戰,聶士成也被驚得趕緊跳下了床,衝進大帳了解情況,結果卻是聶士成前腳剛進帳,後腳營外的鼓聲鑼聲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這樣,在明知道時間比黃金更加寶貴的情況下,不敢弄險的聶士成只能是以安全第一,在第二天把寶貴的時間用在轉移營地和建設哨樓的無用功上,還有就是多派細作進山搜尋,偵察敵人動靜。
聶士成下了一步蠢棋,龍門山里只有一支擔任疑兵任務的洛陽團練,並沒有任何清軍伏兵,吳軍細作進山搜查當然是說什麼也找不到,同時因為李瞻帶來的汝州團練實力太差的緣故,進山搜查的汝州團練還在洛陽團練的偷襲下接連死傷,也徹底誤導了吳軍決策層的判斷,不敢斷定被殺和失蹤的汝州團練到底是死於龍門鎮團練之手,還是清軍伏兵幹的好事。
洛陽本地百姓提供的消息也坑苦了聶士成,在張之洞未雨綢繆的安排下,清軍已有援軍到來並且埋伏在洛陽城外的假消息,早就在清軍士卒和洛陽團練的有意散播下在民間傳開,無意中當了死間的洛陽百姓把消息報告到聶士成面前後,自然又混淆了吳軍的視聽。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也混亂了吳軍的判斷,雖說明清之時洛陽城的地位已經大為下降,但好歹是千年名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目前已經被降為府城的洛陽城仍然還有一道殘破不堪的土圍子外郭——張之洞也故意沒讓清軍放棄這道一推就倒的破爛外郭,仍然分出了寶貴兵力駐守,同時還故意允許居住在外郭之內的城下町百姓任意出入外郭,擺出了一副有恃無恐的假象。
痛苦的抉擇放到了聶士成的面前,明知道京城亂黨的援軍肯定正在日夜兼程的向洛陽趕來,繼續浪費時間肯定會增加攻城難度,甚至可能導致奇襲洛陽的計劃徹底失敗。可是敵情不明,傳說中埋伏在城外的清軍伏兵死活找不到,要想讓聶士成下定決心不管不顧的全力攻城,難度的確不小。
“是賭上一把,不惜代價的全力攻城?還是謹慎起見,只拿一半的力量攻城,留下一半的軍力保護營地,防範敵人伏兵?這麼做,如果因為力量不足導致攻城失敗怎麼辦?那豈不是讓弟兄們白白死傷?”
死活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又有意外出現——第二天晚上,巡邏哨探的吳軍游騎在夜間巡邏時,無意中抓到了一個出城北上的清軍信使,從他身上搜出了張之萬寫給京城亂黨的奏摺,連人帶書一起送到了聶士成面前。
張之萬寫給京城亂黨的奏摺一度讓聶士成歡喜萬分——奏摺上,張之萬聲稱洛陽城中清軍兵不滿千,團練也不過三四千人,且彈藥匱乏,守城器械乏善可陳,說是清軍援軍如果不能在吳軍攻城前趕到洛陽,那麼洛陽就很可能被吳軍一戰而下,自己也就只剩下以身殉國的唯一選擇。所以在奏摺的最後,張之萬還乾脆直接明說這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遺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