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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丫鬟如釋重負,慌忙避走,不過這回尷尬的人變成顧達了,頭上戴了綠帽子,那是極不光彩的事情,他原本是想將這事捂到死的,滿家裡除了瞞不過的老太君和林氏外,再沒有其他人知道,如今一時衝動,當著自己子女的面揭了出來,事後一想,他那張老臉就不禁紅了起來,但又不好露出來,只能緊繃著那張臉,負著手,微仰著頭,假裝若無其事的站在那裡。

    偏偏顧熙和極不給面子的,天真無邪的道了一句:“老爺,三姐姐既不是您的親生骨肉,您怎的還養了這麼多年?”

    一句話出,就讓顧達的尷尬無所遁形,一張老臉紅了青,青了紫,顏色煞是好看。

    舒歡瞟了顧熙和一眼,這小子故意的吧?在顧家這種大染缸里待久了,看慣了妻爭妾斗,他才沒有這麼純潔無暇呢

    老太君顯然也是這麼想的,警告似的瞪他一眼:“又想挨抽了?胡說什麼”

    顧熙和吐了舌,避到老太君身後不再出聲。

    這幾天裡,家裡出了這麼多事,他才知道從前接觸過的那些勾心鬥爭,比起這些來壓根就不值一提連帶的使得他對面前這位原本就親熱不起來的爹產生了三分鄙夷之情,明知道出言諷刺他對自己沒有好處,還是憋不住的想撕去他道貌岸然的外衣,想看他臉色忽變,氣極敗壞的模樣。  

    老太君喝斥完顧熙和,轉眼看見顧萱呆坐在地上木然的搖著頭,就知道她仍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不禁暗嘆了口氣道:“這事既然說開了,我也不想再瞞你,索性說個清楚明白吧”

    她說著,又轉眼看了看其他人,無奈道:“你們也聽著,心裡多少生點警醒之意,只是家醜不可外揚,聽了,都給我捂死在心裡,誰都不許張揚出去”

    “是——”顧熙和答得又響又亮,連顧芸都有些瞧不過去了,送了一個白眼給他。

    顧達的面色愈發難看,但事涉他自己,顏面被掃得一乾二淨,哪來底氣再去喝斥兒子?只好當著沒聽見,冷哼一聲,扭過了臉去。

    老太君也不理他,徑直對顧萱道:“你娘原是外頭賣唱的歌女,姿容出色,老爺無意中看見就愛上了,非要納到家裡來,為這當初還同我鬧了一場,但我怕壞了家風,堅持他要納妾就納良家女子,不許納那些拋頭露面的煙花女子,他拗不過我,只好答應,誰知轉頭就在外頭租了個院子,將你娘悄悄的養了起來,直到你娘有了身孕,他還瞞著這事不敢教我知道,最後還是我聽見風言風語,趕著問他,他才認了,又求我將你娘接到家裡待產。”  

    年青時的風流荒唐被揭破在子女面前,顧達有點聽不下去,駐著拐就假作散心,慢慢的踱到了涼亭外頭。

    老太君嘆著氣繼續道:“既然都有了身孕,那不管是男是女,是嫡是庶,到底都是咱們顧家的骨血,我一時心軟,就允了你娘進門,還怕她鬧出什麼事來,打發了一名心腹丫鬟去服侍她,不過你娘自幼賣唱,那眉高眼低都是見慣的,懂得獻些小意兒的殷勤,因此那段時日家裡還算和睦,沒什麼爭鬧的事情發生,她生下你後也一直占著寵,直到老爺又納了別的妾,這才稍稍冷落於她。”

    說到這裡,老太君皺起了眉頭,到底是件醜事,要說出來,得拉下這張臉,因此沉吟了許久,直到顧萱忍不住催道:“後來如何?”

    她,也急著知道真相

    老太君瞟了她一眼才接著道:“後來我看她受了冷落還不抱怨吵鬧,心裡倒有些喜歡她了,時常喚她到身邊服侍,可巧她又喜歡孩子,待那時養在我房裡的熙天也極是親熱,有時她沒來,熙天還要跑去她院裡找她,次數多了,免不了就撞上了那件醜事”

    她說得隱晦,顧萱愣道:“什麼醜事?”  

    “還能有什麼醜事?”老太君板起了臉,冷冷道:“你娘當時也驚慌,還拿著糕點哄熙天別說出去,偏偏熙天那會也快到熙和這個年紀了,有什麼事不知道?只覺氣惱,轉頭就將事情告訴了老爺,老爺氣了個仰倒,當即喚了她來問,她還抵死不認,反說熙天撒謊害她,直到最後從她房裡搜出陌生男人的東西,她才無話可說。”

    這番話,說得顧萱目瞪口呆,她當時畢竟還是個小娃娃,除了娘親被打身亡的事讓她印象深刻外,其他的事她當真記不得。

    老太君也知道她記不得,有意頓了頓,等她稍稍理清思緒,才接著往下道:“後來的事你大抵有了些印象,不過是你娘被打,隨後老爺喚人將她抬了回去,氣頭上不許人請大夫替她治傷,由得她自生自滅。”

    顧萱含著淚哽咽道:“那說我娘害得大哥落水才被打的事,是假?”

    老太君點頭道:“家裡出了這種醜事難道還要張揚出去?我自然只能埋怨老爺,再想個法兒掩蓋此事,凡是知曉這事的僕婢,全都喊了牙婆來遠遠的賣掉,其後就說你娘有意推了熙天落水,其心可誅,將此事悄悄掩起。”  

    說到這裡,她深深的望了顧萱一眼:“至於你,誰忍心對個懵懂的孩子下手?我就發了話,權且當孫女兒養著只是老爺不疼你,誰都瞧得出來,因此你自小到大就沒少受冷待。這些事我都清楚,但我不會替你出頭,還一直告訴你,你娘是病死的就為了看你究竟記不記得你娘的事,心裡藏沒藏怨恨,卻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事竟然匿得如此之深,往常言行溫順,品格恬然,從不與人起半點爭執,連我都走了眼,沒瞧出半點端倪,要不怎能容得你做下這樣罪不可赦的事情”

    儘管已經極其自製,要讓自己心平氣和了,但老太君說完這番話後,望住顧萱的目光里終究帶上了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掩住的厭惡。若是能夠,她此生此世都不願意再看見顧萱,不願意再回想起這件深埋了十年,終於引得顧家徹底大亂的醜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鐵證

    第一百四十九章 鐵證

    這事完全偏離顧萱這十年來的認知,她不願意相信,但老太君的話說得極有條理,壓根尋不出破綻來,容不得她不信,她聽完後只能怔怔痴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

    原來,最初的錯,都是她娘親犯下的嗎?是她娘自作自受而她恨了這麼多年的爹,那樣狠心,那樣負心薄性,竟也是情有可原  

    顧萱完全混亂了,在最初的震驚過去後,她才發現如果事實是這樣,那她做下的事,她殺掉的人……

    不不不

    她沒辦法接受

    她下手殺人的時候,一直都是理直氣壯的,認為自己是替天行道,替娘親報仇因此心裡有恨,有怨,有苦,就是沒有內疚和良心不安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對的但是如今老太君告訴她,她錯了全錯了她怎麼能夠接受?

    情緒的翻轉使得顧萱忽然焦躁起來,她拼命的回想老太君方才說的話,想要從中尋出漏洞來,來證明這一切都是謊言,都是想要擊潰她,詆毀她娘的謊言

    狂亂的迷惑中,旁人的話她一句都聽不見了,她只是抱著頭苦苦的想,直到最後無意中抬起眼來,看見顧達那立在亭外的背影,於是那句話就跳入了她的腦海:這眾多子女,每個都是我的親生骨肉,偏偏只有你,是個野種

    “不對騙我你騙我”顧萱終於對著老太君憤怒的喊了出來:“若事情真是這樣,老爺憑什麼說我是野種?你們兩人的話壓根就對不上都是騙子都在說謊騙我我不相信你們任何一個”  

    老太君皺起眉頭,剛想解說,就見顧達返身走了回來。

    比起之前的暴躁,此刻顧達顯然冷靜了許多,但是看著顧萱的目光還是帶著掩不住的厭惡與痛恨,冷哼道:“這種事情,你日後不妨去問問你娘,她才是真正的騙子”

    “你——”顧萱最受不得有人侮辱她娘,當即就想從地上爬起來,只是方才被打得太重,才站起來,腿上一痛,又倒了下去。

    “行了”老太君不滿的瞥了顧達一眼:“你越活越回去了嗎?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忙著說這些刻薄而不顧身份的話”

    就算已經活了一把年紀,顧達在老太君面前仍然不敢放肆,只是拄著拐唯唯喏喏的聽訓,但終究心裡是有怨的,最後還是辯解了一句:“兒子說的是事實,當年若不是靜香騙兒子在先,如今……”

    “還說當年”老太君頓時來了氣:“當年你若是肯聽我一句,不納她過門,還有今日之事嗎?”

    顧達被駁得無言以對,頹然嘆了一聲,坐到了石凳上。  

    老太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兒子,總教她操心,這麼多年了,一向如此但如今再追究這些已然無益,她只好望回顧萱,默然半晌道:“這些陳年往事我原不想再提,如今告訴你,只是要你明白,你娘的為人同你想的不太一樣,就算最後落到慘死的地步,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不是有人存心要害她,你為此懷怨多年,害了你大哥大嫂,又害了他們的孩子,真是錯到無可救藥”

    顧萱倔強的抿著嘴不語,只等她繼續往下說。

    老太君想了想,打發顧熙和道:“去我屋裡,窗邊盆景架子下頭有塊地磚是活的,你掀起來,將擱在裡頭的那隻描金黑匣子取來。”

    顧熙和猶豫了一下,不想去,怕錯過了聽事,最後還是老太君發話:“快去,等你來了再說。”

    他這才撒腿飛奔而去,不過片刻就抱著那匣子又跑了回來,氣喘吁吁道:“是這隻匣子吧?”

    老太君頷首,教他打開。

    匣子裡頭盛的是一雙做到一半的男鞋,還有一對小巧的吉祥如意同心鎖,扣在一處,是純銀的質地,年代很久遠了,色澤已然發黑。  

    老太君示意顧萱取去細看。

    顧萱不管那鞋,先將同心鎖翻過,卻見這對銀鎖的背面赫然刻著一個靜字,一個海字,這兩個字如同火焰一樣灼傷了她的手和眼睛,讓她慌忙將之丟開,扭過了頭去。

    “這些東西都是當時從你娘房裡搜出來的。”老太君這才淡淡道:“你娘名為靜香,那個男人名為海生,同心鎖的含義不用我說,你該知道。至於那雙鞋,早就同老爺的鞋子比對過了,大小不一樣,這是做給誰的,可想而知。”

    顧萱的娘親當年擅長女工,留下不少針線活計,她從小看到大,自然是認得的,那雙鞋子,其實她方才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上頭的針線,的確是出於她娘親之手。

    如果說言語不可信,那麼面對這兩樣鐵證般的實物,她就不得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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