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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含芳這才恍過神來,只覺自己心跳急促,臉上發燙,哪裡敢搭話,低了頭就急急的往前走。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突然迸發出來情愫,強烈得教她想不自知都不可能但是心裡偏偏極其迷茫——
她不是頭一回見顧熙然了。
從前是瞧不起這病弱的表哥,就沒拿正眼瞧過他,這次在別院撞上兩回,兩回都碰了一鼻子灰去,只有惱他恨他的心思,但是此刻,只是無意中的回望,怎麼就有這樣異樣的感覺在心裡萌動,生芽……
章含芳心裡亂糟糟一團,只顧低著頭走,踩了一身的泥水也不自知。
鳴鸞突然拉住她:“姑娘,你往哪去?馥馥齋在這邊。”
章含芳一愣,這才發現自己走錯了路,臉上燙得越發厲害。
鳴鸞不知道她是為什麼,側眼時瞧見她一張臉漲得通紅,只道她是受了涼氣發起熱來,慌得又道:“姑娘你覺得身上還好?要不要我先回去喊人來……”
“閉嘴”她話猶未完,已被極不耐煩,很想發飆的章含芳喝住。
鳴鸞吃了一嚇,再不敢多言,只好盡力撐傘遮住她身子,跟著她在雨中小跑起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探聽
第一百零四章 探聽
陰雨的天氣,通常會讓人產生一種似有若無的惆悵憂思。
喜歡享受的,可以在窗前觀雨,聽雨點敲打屋檐,也可以窩在床上看書睡覺,偷懶打滾。喜歡深沉一把的,能或打傘或不打傘的在迷濛細雨中緩步而行,感受冰涼雨絲輕撲面頰的同時,再抖落一身孤寂的落寞。
舒歡顯然屬於前者,章含芳則屬於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不過前提是她沒被暴雨淋個透濕,當外表已然狼狽到無法維持正常體面的時候,誰還有心情在意那虛無飄渺的風度與情調?
因此章含芳簡直是氣極敗壞的衝進了馥馥齋,一邊摔東西,一邊嚷著:“燒水,拿乾淨衣裳來,我要沐浴要快”
氣惱的原由,不單單是被雨淋了,還有更多的懊惱與難堪,尤其是發現自己對一個原本應該恨之入骨的人,驀然間產生了異樣的情愫,那感覺就像被鞭子狠狠的抽了自己的臉
摔光了手邊的東西,她轉著眼四處掃視,結果瞧見鳴鸞晾在廊下的油紙傘,立刻就提著濕嗒嗒的裙擺沖了過去,想要將那兩把傘給撕爛拗折,只是手指剛搭上去,她忽然又猶豫住了,美景那清脆甜亮的聲音猶自縈繞在她的耳邊:“這雨落得不巧,二爺教我趕著送傘下來……”
顧熙然他都看見了,親口讓丫鬟送傘給她……
還有他在窗前閒坐,傾潑殘茶的那一個微小動作,在她的腦海中反覆回放……
章含芳的臉在一霎時又滾燙的燒了起來,擱在傘面上的手指,也像被火焰燒灼到一樣,驀地縮了回來。
鳴鸞在旁看著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只當她是真病了,但先前已被喝斥過,此刻不敢再說什麼,只想悄悄的避走,去找她的奶娘關媽媽來解勸,誰想剛轉了身,就聽她道:“把這傘先收起來,我沐浴的水呢?怎麼還沒送來”
屋裡其他下人見她此刻稍微平靜下來,集體鬆了口大氣,這才送薑湯的送薑湯,遞熱手巾的遞熱手巾,匆匆的忙碌起來。
不提馥馥齋這邊,單說聽荷榭里,舒歡同顧熙然喝著茶說了一會話,忽然想起一事,就喚美景去找染墨來。
美景還未進來,顧熙然先揚了眉問道:“找他什麼事?”
“賞心的事。”舒歡想了想道:“我才知道她的真名叫江雨晴,但其他的事她仍然不肯說,只求我收她做丫鬟。”
“你是想查她身份?”
舒歡點了點頭,有些黯然道:“原本不需要這樣謹慎,我也沒有探究她個人隱私的好奇心,但她的經歷太過離奇,又會寫字,恐怕身份還有些麻煩的地方,若是沒查清楚就帶了回去,麻煩找上門來時措手不及不說,指不定又給了誰害我的藉口,最後連她也保不住。”
在目前這種環境裡生活,留上一千個心眼都不算多,但長此以往真的很累。
顧熙然忽然探手過來,捉住了她擱在桌上的手,輕聲道一句:“還有我。”
不是什麼甜言蜜語,也不是海誓山盟,甚至連他的語氣都是淡淡的,但帶著不容質疑的認真,聽得舒歡鼻子有點發酸,才低下頭掩飾,美景就推門進來了,笑道:“二奶奶喚我?”
舒歡還未說話,顧熙然先道:“再泡一壺茶來。”
美景應了,捧著茶壺出去。
舒歡不解的望他,他這才道:“染墨明日就要隨小四回去,查身份的事情,也不知道要多久,回頭我還是請杜秋跑一趟吧,好在賞心看著年紀還小,不可能一個人背井離鄉走太遠,既然是在山上發現她的,那麼查一查那山下方圓五十里內的村鎮也就差不多了。”
“也對。”舒歡一笑:“是我沒考慮周全。”
兩人說了一陣話,雨漸停歇,閒看了一會湖景,他們就一起去了重陽院。顧熙然找杜秋說話,舒歡則是照著往常規矩,每過午後,都去跟杜母學做針線。
轉眼次日清晨,打點了需要讓顧熙和帶回去孝敬的東西,又趕著送他出門,緊接著就有別院的管事來請問中秋的採買事宜,說是不知道章家少爺和姑娘要不要回去過中秋,不好預備東西。
這種事情,得候著章家打發人來說,舒歡是不方便去問的,要不倒像是趕人走的意思,儘管她私心裡的確很想趕人,卻也只能讓管事的照著他們不走的打算預備東西。
忙到晌午,她才吃了兩口飯,緊接著又是城內花朵鋪和茶葉鋪的掌柜,按照預先同染墨說好的事項,帶了人來採摘別園花糙,她雖避著嫌,不用出去招呼人,但是拘束著丫鬟們不許到處亂竄的事總是要做的,這一忙亂,一整天時間就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顧熙然也在外頭忙了一天,等到踏著月色回房來時,帶著一臉的沉思之色。
看他這樣,舒歡心裡就有些不安:“可是有什麼事?”
“賞心的事。”顧熙然說著,就倒到床上伸了個懶腰:“可累死我了。”
舒歡聞言微怔,坐到床沿推他:“賞心的事這麼快就打聽出來了?”
“嗯。”顧熙然微蹙了眉頭,將雙手枕到腦後,瞧了她一眼道:“附近沒多少村落,杜秋的腳程又快,再說賞心的事……”
“怎麼?”
“很容易打聽。”
很容易打聽,就說明事情必定有容易讓人記住的不尋常處。
舒歡急著想聽下文,伸手推著他催道:“快說,別賣關子。”
顧熙然坐起來,朝她一伸手:“茶”
“你——”舒歡對他的無賴無可奈何,只好起身倒了茶來遞過去:“現在可以說了吧?”
顧熙然慢慢的喝完了茶,想了想:“她的事不太好說。”
舒歡微挑了眉,沒有打斷,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原來杜秋打聽到賞心的家就在離別院不到二十里的影月村,她父親是名窮秀才,成親後仍同胞弟住在一塊,沒有分家。她四歲時生母染疾離世,父親未曾續弦,一直獨力撫養她長大,直到去歲秋末熬得油盡燈枯,也一病不起,最後家裡沒錢,糙糙埋了,她就只能跟著叔叔一同過活。
說到這裡,顧熙然微擰了眉頭,像是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才好。
舒歡遲疑道:“難道後頭的遭遇更慘?”
顧熙然瞧了她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隱情
第一百零五章 隱情
舒歡起身,替顧熙然又倒了杯茶,這回沒有催,就靜靜的等著他說。
顧熙然在腦子裡理了理杜秋的話:“賞心那個叔叔一向遊手好閒,而且吃喝嫖賭樣樣都沾,手裡只要有錢,必定花個精光,過後再伸手找長兄要錢,要不到就偷了家裡的東西去當。她家之所以窮成這樣,同她叔叔的任意揮霍脫不了關係,知道這事的村民提起來都要罵,說要不是賞心的父親處處維持,謹慎看護,他家早就連房子和僅剩的兩畝薄田都被賣了。”
“那她父親一死,他叔叔豈不是無人管束了?”
顧熙然點了點頭:“開始還好,他叔叔在他父親臨終前發過誓,此生再不沾賭,但這癮哪裡是容易戒的,他忍了幾個月,受不住那些賭徒的yin*,還是當了家裡東西去賭了。最初贏了點錢,他不知道是那群賭徒慣用的yin*伎倆,只當賞心雖然克父克母,卻能旺他的財運,因此對賞心還算好,過年時甚至替她裁了幾身新衣裳,但後來愈賭愈輸,愈輸愈賭,把家裡東西當了個精光不說,連房子和田地都輸出去。”
每一個深染賭癮的賭徒都有類似於末日狂歡的心態,不到山窮水盡,賭無可賭是不會收手的,後面的事,舒歡多少都能猜到:“他把賞心都輸出去了嗎?”
“嗯。”顧熙然低頭喝了一口水:“若單是輸出去倒還好了,被轉賣也許悽慘,但要是能賣到仁善人家當丫鬟,總比跟著她叔叔要好。”
舒歡皺了眉道:“還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顧熙然搖頭:“村民們私下裡認定她是被偷偷賣了,但她叔叔卻一個勁的喊冤,說是賞心藏了家裡最後一點吃食,半夜偷偷逃跑了,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身上又沒有錢,能跑到哪去?偏偏四處都沒發現她的影蹤,因此她在影月村是被當作離奇失蹤人口來計算的。”
舒歡眉頭擰得更緊,沉吟道:“我們是在山上遇見賞心的,那她逃跑是肯定的,但究竟是被她叔叔拿去抵債之後逃的,還是抵債之前就逃了呢?”
“之前。”顧熙然很肯定的給了答案:“她叔叔應該沒有說謊,但我覺得其中還有隱情。”
“怎麼推斷出來的?”
“她失蹤那天晚上,有人瞧見他叔叔醉了酒,趔趄著回去,次日清晨就有村民發現他們家灶房門沒關,她叔叔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身邊丟著一根燒火棍,灶台上坐的一壺水都燒到快見底了,看那樣子是沒人在旁看著,要不是灶膛里的柴禾都燃盡了,說不清就惹出火災來了。”
舒歡沉吟不語。
顧熙然又接著道:“關鍵在於他被人推醒時,還罵罵咧咧的滿屋子裡竄著找賞心,結果沒找見,又發現家裡僅有的一點吃食都不翼而飛,這才一口咬定賞心是趁他酒醉偷偷逃走了,後來找人找得最勤快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