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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農大掌柜的這分脾氣,誰和他搶生意?來橫的,肯定不行,去沒去高高麗別人不清楚,當年一人一棍將來馬柳鎮收保護費的四十餘名土匪打得鬼哭狼嚎時,許多鎮民都是親眼目睹;來陰的,恐怕也不行,去年有一位衣甲鮮明的將軍和他摟著膀喝了大半天酒,最後搖搖晃晃地喊著『哥倆好』上馬而去,就算是縣丞大人也不敢得罪,其他人都是僻壤小民,又敢做什麼了?
憑藉著這些優勢,農大掌柜在鎮上絕對可以橫著走路,他開的客棧更加是沒有人敢和他搶生意了。不過說實在話,雖然農大掌柜脾氣不好,但是做生意到很規矩,南來北往的客人好像都喜歡到他那裡住。沒事的時候喝兩杯酒,農大掌柜一喝醉酒,就會流著麗講當年大軍如果攻打高麗,殺得他們丟盔卸甲……一直到麥大將軍被奸計所害。
雖然大掌柜沒經過專業的訓練,但敘述往事的時候,聲情並茂,不亞於酒樓里的說書先生,因此,大家閒來無事,也願意聽他講古,前提是不要打擾他。
這天傍晚,農大掌柜跟往常一樣,坐在客棧地大堂里有滋有味地喝著小酒,一雙被酒精浸紅的眼睛一雙眼睛不住的往外來回巡視。前兩天天氣不好,客棧的生意慘澹了許多,而自己的那些故事似乎也越來越不吸引客人了,雖然客人們還是聽得津津有味,但是他自己卻知道自己是越來越老了,有些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今晚的客人不多,三三兩兩的都在等著自己說故事,但是他自己卻似乎提不起什麼精神來。
這世道好了,伸手撈錢的人也就多了,聽說又有人想向鎮裡伸手,準備開客棧,這個消息讓他愈發的煩悶了。
現在想想,當初送兒子去參軍,真不如讓他去考個官兒回來噹噹,哪怕是個小小的縣丞,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也不會有人來折騰自己……或者花錢去買一個官來坐?似乎大唐不興這個,而且誰知道一個官兒需要多少錢?
正胡思亂想中,外面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那馬蹄聲到了店外停了下來。農大掌柜的本事可不是蓋的,只用聽的,便知道那些馬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好馬,動如如此一致,分明就是受過訓練的軍馬。
心裡微微頓了一下,他帶著幾個店夥計走出了店門,只見三、四十個衣甲鮮明的軍士正在整理戰馬,在他們中間是兩個三十來負的青年。
這些軍士將馬交給急急趕過來的店夥計,簇擁著兩個年輕人走進了旅店。
農大掌柜看著那些軍士,心裡吃了一驚,從他們的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凜凜殺氣,顯然都是見過血的精銳,而那兩個年輕人雖然穿著一身文士打扮,可眉宇間散發著一種只有上位者才具備的威勢,這種威勢他當年曾經在麥大將軍身上見識過,看來這兩個人非同凡響啊
琢磨歸琢磨,農大掌柜雖然自家心事一堆,但還是盡了做主人的本分,打起精神去招呼……他出身軍隊,對於軍人,尤其是那些明顯是經過沙場的真正軍人都抱有好感,用農大掌柜的話說,沒上過沙場的軍人不算軍人,那些地方守備官兵,不過是一些牧羊之犬罷了。
「你下去吧。」見農大掌柜在旁邊逡巡不去,其中一名軍士開口說道,農大掌柜在他開口之際,心裡不由得一顫,就像是被猛獸盯了一眼似的,心中甚為難受,所以他立即做出明智的選擇,遠遠的離開這些人之後,立即命那些店夥計離得遠一些,未經招呼,不得近前。
「殿下,這老兒倒是知機。」兩名青年中,左邊那一位年輕稍大的人低聲說道。
「嗨,太過知機也是不好,很容易讓人知道這裡來了什麼人物,落到有心人眼中便是一場大禍。」被稱為『殿下』的那個,赫然便是秦王李世民,而他旁邊的那個人正是長孫無忌。
在杜伏威正式宣布投唐後,李世民原本準備搬兵去河北,助李道玄一臂之力……雖然李道玄與他並無統屬關係,且輩份還要高出一輩,卻是屬於他這一系的勢力,李世民自然不願意他落得慘澹收場。但沒等他上表請示,李淵的旨意已經下達,命他立即返回長安。
雖然不清楚李淵的具體打算,但他也知道,這個消息對他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為了儘可能的掌握主動,他輕裝簡從,帶了四十名親衛便星夜返回長安,準備向李淵力爭去河北道一趟,支援李道玄。
「殿下,此地距離長安不過百餘里,我們趕一下路,還是去長安休息為妙。」長孫無忌勸道,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無忌,正如你所說,此地距離長安如此近便,不會出什麼事情的,大家連日趕路,縱然人還能夠支持,馬匹也是乏了,明天一早也還不晚。」李世民的臉上也帶著深深的倦意。
長孫無忌開口還想再勸,但看看李世民的樣子,又無語地搖搖頭,看向窗外。
「無忌,你說,這次我要去河北,父皇能答應嗎?」李世民忽然問道。
「不能。」長孫無忌斬釘截鐵地答道。
「你倒是真的不會安慰人。」
李世民若笑一聲,他心裡也清楚,李淵對他的忌憚也是越來越深,前段時間,若不是李元吉在江兵敗,李淵手上又暫時沒有別人可用,只好讓他出馬,但如果再將河北的功勞送給他,恐怕朝廷上又要興起一番風浪,而那是李淵絕不願意看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