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頁
「不然。」另外一名弟子道:「善固然是善良,但『習』字應該是所處的環境。」
「『善』字應該是馴善,容易改變的意思……」
「錯……」
學員們眾說紛紜,各置一詞,竟是誰也無法說服誰。
「阿陵,你且說說看。」李冀突然點名,要張陵解說,眾人都安靜下來,看張陵如何說。
張陵微微一沉吟,向四下里張望了一圈,道:「你們且過來看。」
他來到兩株並排而生的柳樹跟前來看:「這兩株柳樹同種不同形,但它們剛出苗的時候,一定是相同的,只是有稟賦強弱之分,而後來由於外力,才一正一斜,可見後天的影響是巨大的。」
有那性急的人便喊道:「張陵,你說話痛快點兒,到底哪種解釋才是正確的。」
「別吵吵」有人喝斥上了:「怎麼這點兒悟性都沒有,張陵不是已經說了嘛,先天的基礎或者有強有弱,但真正起影響作用的還是後天的環境。」
張陵微笑道:「不錯,後面還有一句,『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孟母三遷的故事大家都聽說過,可孟母為什麼要搬家呢?」
他微微一頓:「孟母搬家的原因主要就在於周圍的環境不適合聖人的成長,這就是從另外一方面闡明了,生活環境對人的影響。當然,有的人意志堅定,不易受到影響;而有的人意走薄弱,很容易受到外因的誘惑。我輩讀書人,要時刻記著這一點,尤其是在未來的時候,不要被外因所誘,最終喪失了我們剛開始讀書的時候,所立下的志向。」
『啪啪啪』
一陣清脆的掌聲響起,王守拙站起身道:「今日之會取名為『文會』,本官想問各位學子,你們讀書學文都是為了什麼?」
縣丞在地方上號稱『父母官』,這些學子雖然自忖將來能夠飛黃騰達,但現在面對一縣父母的時候,還是十分的忐忑,眾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上前答話的勇氣。
王守拙微微一皺眉:「事無不可對人言。君子為人坦蕩,有什麼羞於出口的?」他的手隨意向人群中一指:「你來回答」
被點到的那名學子卻是一位商人的後人,被王守拙一指,多少有些慌張,上前一步,低著頭,小聲答道:「學生想考中功名,光宗耀祖」
「哈哈哈……」許多人都禁不住笑出聲來。
「沒什麼可笑的」
王守拙皺著眉,看了眾人一眼,「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以求光宗耀祖,這位學子實話實說,不僅正常,而且極有勇氣。」他的目光在眾學子中間逡巡一周,見眾人的目光都極力閃避自己,唯恐被點到頭上,不禁嘆息一聲……忽然,他的目光停住,在眾人之中,只有那少年一個人,目光不偏不倚地與他的眼神直視。
王守拙微微一笑,問道:「張陵,你讀書的志向是什麼?」
張陵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拱手說道:「學生以為,值此之際,我輩讀書之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一言既出,四野俱靜,只有峰下傳來陣陣江水拍崖之聲,張陵站在那裡,眼神淡泊如水,就像是說了一句很平常的話。
第一卷 亂世 第一百一十九節 返程
第一百一十九節 返程
月若柳眉,星如點眸,室內一燈如豆,桌前尺素相伴。
張陵一如他投射在牆壁上的影子,已經許久未動,他的目光完全凝聚在桌上那一幅白紙上。
「喵嗚……」
一聲突如其來的貓兒的嗚咽聲似乎驚醒了少年,他的眉毛微微一挑,猛然伸手抓過旁邊已經蘸滿墨汁的毛筆,奮筆疾書——
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二十一個大字如龍飛鳳舞一般,直欲破紙而去,字字鳳骨稜稜,將瘦金體書法的筆意,發揮得淋漓盡致。
張陵將毛筆擲到一旁,一聲輕嘆悠悠而出:「婉姐,你現在過得好嗎?」
一歲長一智,張陵雖然年少,但已經不是無知的孩童。以前和小婉在一起相處的時候,他只是覺得依戀,就像一個小dd依戀自己的姐姐,但等到小婉離開之後,他的心中才突然出現一種朦朧的感覺,他期待著關於小婉的消息,期待著小婉的來信,更加期待小婉的歸來。
少年已經朦朧感覺到自己情感所系,也知道小婉對他的期望所在,這二十一個字雖然並非他獨自總結出來的,卻是他志向所在。
「文武契合,爹爹何嘗不是相同的理想,只可惜他效忠錯了對象,才英年早逝,壯志未酬,阿陵,你還小,有足夠的時間等到一個可以大展才華的機遇,我和娘為你創造條件,你可以盡情發揮自己的才華……但首要的,你要認真讀書,畢竟能不能登上那個發揮才華的舞台,只有你自己。」
「婉姐,我一定會考上的」
張陵神情堅定地看著那二十一個大字……
七月初八,卯時初,小婉帶著紫鵑和雪雁去拜別平陽公主後,駕車徑奔盧國公府,拜別裴夫人,程知節已經隨秦王出征,知道小婉要回商州,裴夫人有些難過,但她沒辦法說什麼,只能殷殷叮囑她路上小心,早一些回長安。
「義母,你放心,等阿陵考完,我們全家都來長安。」小婉笑著安撫道。
裴夫人嘴角輕撇:「哼來長安也是便宜平陽,我這個義母只不過是個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