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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前鬥法之時,掌門四季書斬了妙法門掌門彩琴,三派弟子都死傷不少。修行人的折損比起普通的士兵而言是小巫見大巫,當時這一場鬥法混戰劍氣縱橫,雙方的士兵受波及死傷一片。他們並沒有改變永王叛亂的事實與最終的結果,卻無端增加了數千士兵死傷。
如果是普通的爭執還可以化解,但一派掌門斬了另一派掌門,這仇怨就解不開了。大戰接近尾聲時,晚談亭見勢不可為帶著高仙琦離開,命四季書率眾弟子撤出鬥法立刻回山。
按修行界參與這種爭鬥的慣例,他們只是互相鬥法一般不直接向普通人出手,局面已定立刻撤出斗陣,各修士在人世間的糾紛不牽扯世外門派之間的恩怨。這是一種很明智的做法,因為修行人得神通法力的最終目的並不是為了互相廝殺,只是在修行中有自保形神的能力,在長久歲月中追求超脫輪迴。
但這一次不同,青城劍派撤走之後,對方仍然沒有放棄門派之間的爭鬥。
四季書命門下弟子護送受傷的同門先行,自己斷後等待師父晚談亭回山,經過巫峽的時候突然遭遇到三名飛天高手的伏擊,這三人一男兩女皆以法器蒙面,神識也探不透形容。四季書拔劍相鬥,通過法器與法術認出了那三個人,分別是妙門法護法素琴以及掌門大弟子竹音,還有王屋派掌門行芸生。
四季書並開口問話,但無論他怎麼說,這三人一言不發出手全是狠招,就是要取四季書的性命,與通常的修行同道之間的鬥法完全不同。修行人以鬥法解決爭端,通常只是分出勝負而已,並不以生死殺業為目的,就如當年知焰與鍾離權鬥法。
四季書也明白是為什麼,在大庾嶺上他使出了掌門絕技裂刃飛虹術,這威力巨大的法術發出之後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混戰中斬殺了妙法門掌門彩琴,然後場面就亂了,波及了太多的人。對方此刻就是來報仇的,說什麼都沒用,只有奮力一戰了。
素琴的法器是一根白色的長絲帶,在空中舒捲就像帶著利刃的長虹,竹音的法器是一支七孔長笛,揮動之間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擾人神識,還能發出一波波風刃傷人,行芸生的法器是一根鐵藜杖,能化出數十丈漫天的杖影,舞動之間聲勢駭人。
四季書修為高超不再任何一人之下,但也無法抵擋三人的合擊,最終施展裂刃飛虹術重創竹音,卻被行芸生的從幻化的棍影中突然飛出的鐵藜杖擊中胸口。四季書一聲大叫從空中跌落,下方就是激流滾滾的巫峽江水。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一聲驚呼,萬千道絲光襲向空中三人,這根根絲光如同飛芒之刺追著身形纏繞。又有高手趕到了,三人並未糾纏,素琴抱著受傷的竹音與行芸生分兩個方向飛速離去。
遠方飛來的是孤雲川掌門屢歸塵,她早知四季書追隨永王下江東之事,但出山的弟子都是以個人的身份而不是以青城劍派的名義,也無意將孤雲川牽扯其中,所以孤雲川不知詳情。
屢歸塵這一日在山中忽感心驚肉跳,靈覺躁動不安,總覺得遠方有什麼地方要出事,於是飛天趕來察看,卻恰好遇見了四季書被人圍攻重創。對手逃走她不及追趕,將將在水面上接住跌落的四季書。
……
奇麗的巫山神女峰下,四季書靜靜的躺在屢歸塵的懷中,五官已成了淡金色,全身骨節都在發戰,臉頰上卻有一抹怪異的潮紅。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以微弱的神念道:「阿塵,這麼多年來,我只在幻境中感受你的懷抱,而今天,終於有機會……」
屢歸塵一向冷艷的面孔此刻溫柔無比,她想哭,卻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下。四季書的傷勢極重,腑藏皆碎經絡神氣不行,全身的骨節寸斷,那一杖雖然只點在胸口,但勁力卻蔓延到整個爐鼎。四季書還沒散架,是運轉一身法力維持,但他這條命恐怕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我的護身仙霞刺,刺疼你了嗎?」屢歸塵有千言萬語想說,一開口卻只問出了這麼一句。
四季書勉強露出一絲微笑:「無所謂了,我的爐鼎已傷無可傷,你修的這件無形仙霞衣擋了我多年,今天終於擋不住了,我能感覺到它,就像感覺到你一樣。」
「是誰傷的你?」屢歸塵顫聲問道。
四季書的全身骨節發出一連串的脆響,這是一生內勁功力散去的徵兆,他勉強能動了,抬起手握住屢歸塵的手道:「我要去了,請你答應我最後一件事,這一生永遠不要打聽他們是誰。我清修一世本有仙緣,最終惹了如此大的殺業,終究仙道難成,我不希望你也與我一般。」
屢歸塵握著他的手說不開口,四季書掙扎著又說道:「你知道是誰傷的我又能如何?是我種下緣法在前,眼見天下大亂將至,又何苦將你捲入。請你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閉不上眼睛。」
四季書的手握的很緊,臨終之人竟有這麼大的力氣,屢歸塵無聲的點了點頭。四季書又說道:「再托你傳我遺言,傳掌門之位於雲縹緲,青城劍派自掌門以下弟子應善護宗門,不得因我之故主動尋仇……」
說到這裡他的手軟軟的垂了下去,沒有哭聲,但屢歸塵的臉頰上淚如雨落。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有一人無聲的站在那裡也是老淚縱橫,正是四季書的師父晚談亭。
晚談亭深為自責,今天這一幕都是因為他答應了高仙琦的請求而引起,卻連累了這麼多人。當屢歸塵將四季書的遺體送回青城劍派,晚談亭立雲飄渺為掌門,並嚴令眾弟子不得出山尋仇,違令離山的弟子將不再具備青城劍派傳人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