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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振衣此時又想起了民國時代梅太公的堂弟梅太能,就是那位施法術半夜招小媳婦上山投懷送抱,後來被人民解放軍拉去打靶的那位。梅太能有這個下場是因為當初梅家長輩沒有忍心廢了他的修為根基,看來有時候長輩廢子弟修為不僅是懲罰而且也是一種保護,否則可能會害人害己。想到這裡他又問:「若已經有大成真人境界呢?」
孫思邈:「那也一樣會受傷,但修為境界不失,只要不死,總可設法調養恢復。所以各大修行門派都有約定俗成之規,若無大成真人之境,比如僧人不證羅漢果,不得傳秘法為上師受弟子供奉,但同道切磋交流並不禁止。」照他這麼說,那呂純陽擺出上仙的架子要收梅振衣為弟子顯然是居心不正,孫思邈應該心中有數,但卻在一旁觀察梅振衣如何應對。
「那如果已有大成真人之境,不是廢不了嗎?這種人作奸犯科怎麼辦?」梅振衣存心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孫思邈苦笑道:「要想懲治一個人,又不是只有廢修為這麼一種辦法,實在罪不可恕,性命也難留。……再如果修為到了出神入化境界,也可被滅,彼時此人或能托舍重生,但因爐鼎不再,一身修為須重頭再來。」
「那麼出神入化再往上呢,比如修成了傳說中的真仙境界,還有,如果菩薩犯了罪怎麼辦?」梅振衣猶自追問不休。
孫思邈面色微微一沉:「真是童言無忌,古往今來可曾聽說過犯罪的菩薩,那修行還能叫菩薩果嗎?……就算是真仙也並非無敵,蛇鼠奔走,見蒼鷹飛天而敬畏,卻不知鷹亦有畏!……你問這些玄機還太早,為人切忌好高騖遠,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其餘。」
梅振衣終於不再追問,很乖巧的答道:「好的,我會記住您老的教誨,今天能不能請您老人家幫個忙?我不想取呂純陽的性命,能否由您出手廢了他的修為?這一手神針絕技,我真的很想學,往後再遇到這種事,就不必總麻煩您老人家。」此時他露出很有親和力的微笑,依稀已有穿越前梅溪的一點影子,這種笑容可曾是他混飯吃的招牌。
孫思邈:「其實你叫張果那個烏梅精出手,也一樣能廢了他的修為,但是由他來辦恐怕呂純陽的性命十成中要去了九成,還是我來吧。」
梅振衣心念一動,反問道:「您老人家是不是早知張果的身份?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孫思邈一笑:「是啊,我第一次見到他就看出來了,有什麼關係嗎?你也沒有問過我。……不說了,去找呂純陽吧,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會如何處置此人。」
……
一夜之間被蕪州萬民敬仰的、被傳誦的如活神仙一般的人物純陽子,此刻披頭散髮衣衫破碎,被關在齊雲觀的地窖里,身邊只有一盞火光如黃豆大小的油燈。這間地窖原來就是他用來收藏財物的,旁地上散放著成串成串的銅錢,箱子裡藏著黃白之物,而架子上還放著從蕪州老百姓那裡忽悠來的不少珍奇古玩。而此刻這些錢財冷冰冰的呆在那裡,似乎成了一種嘲笑,讓呂純陽感覺有些心驚肉跳。
呂純陽是被梅毅扔到這裡的,梅毅當時一句話都沒說,對滿地錢財也沒看一眼就走了。呂純陽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梅家小少爺,也不明白這些人將如何處置自己?地窖中不知天光,大約在晚上管家張果給他送來一碗清水兩個饅頭,這讓呂純陽心下稍安,看來這些人還不想立刻殺了他,否則也沒必要來送飯。
他剛剛吃完飯,一臉殺氣的梅毅打開地窖提著燈籠走了進來,還沒等呂純陽發問,梅毅揮手一拳就把他給打暈了。當呂純陽醒來的時候,覺得腦後火辣辣的痛,那是被梅毅打的,同時全身又感覺有星星點點的酸麻,卻不知因為何故。面前有兩個人,菁蕪山莊小公子梅振衣身披狐裘坐在一張靠背胡床上,身旁一臉冷峻的梅毅按劍而立。
看見梅振衣,呂純陽突然感覺到發冷,一股寒意襲遍全身,他忍不住打起哆嗦身體蜷成一團。現在已經是深冬了,呂純陽只穿著單薄的月白緞袍,以前他有一身修為能不懼寒暑,可現在……呂純陽陡然反應過來,自己苦苦修行的一點道行功力已被散盡!
「小侯爺,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呂純陽顫聲開口,嗓音嘶啞的不像他自己的聲音。
梅振衣在笑,這笑容怎麼看怎麼覺得冷,只見他笑著說道:「想知道怎麼回事嗎?那我就仔細告訴你。那封信你自己也寫了,情況應該清楚不少了吧?你所說的那位東華上仙,是一隻無惡不作的蠍妖,他勾結你盜取滿城嬰兒修煉邪法,此等殘害生靈之事人神共憤!現妖孽已經伏誅,你還有什麼話說?」
呂純陽搶地道:「哪有此事,我確實一點都不知情,那人真的自稱東華上仙,我不過是帶他去了朝天洞而已!」
梅振衣眉梢一挑:「哦?你好無辜啊!那麼就講一講前天夜裡的經過吧,我喜歡聽故事。」
呂純陽再也不敢隱瞞,將自己那天夜裡遇到「東華上仙」的過程詳詳細細的講了出來,甚至包括每一句對話每一個動作。梅振衣聽了,在心中一邊罵一邊笑,罵的是明崇儼歹毒,笑的是這呂純陽跑到菁蕪山莊耍手段要騙自己,轉回頭卻被明崇儼以同樣的手段騙了。他說完之後,梅振衣不緊不慢的反問:「故事倒挺有趣的,可是你自己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