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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詵:「這就是天后派小僧為欽差的目的,我既為欽差,總要完成使命才對,並沒有與你為難,此山誰為山神,與你有關嗎?」
清風:「與我無關,我現身只想問一句,武太后怎麼能辦到,她下法旨真能封神?」
智詵只答了四個字:「小僧不知。」
兩人還沒停手,智詵以紫金缽相助,勉強化解無形之風,並無還手之力,但言談不卑不亢,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山峰不動,竹影不搖,周圍寂靜無聲。
就在此時,林間的清泉淙淙有聲十分悅耳,有一道綠色的人影從綠雪神祠走出,仿佛這二月的山色也隨著她的腳步移轉,正是山神綠雪。
綠雪一現身,清風一直伸出的那隻手收了回去,淡淡道:「既然你不知,我也就不再問了。遠來是客,此間主人請諸位飲茶。」他一收手,無形之風就已散去,林間空地已恢復了正常,智詵也收起了紫金缽。
這番鬥法看起來未分勝負,但清風明顯占了上風,卻主動收了手,眾人也都鬆了一口氣。綠雪來到近前行禮道:「智詵禪師千里迢迢來敬亭山封神,雖非出自綠雪本意,亦十分感謝,山中無以待客,就請諸位用一杯茶吧。」
綠雪來到法壇前一揮衣袖,上面的香燭不知被掃落到何處,法壇變成了茶桌,上面多了一個小爐子,爐子上架著一個燒水的銅壺,旁邊放著十幾隻山石雕成的茶杯。綠雪已是山神,此刻施展的法術也多了不少巧妙。
她提起銅壺向杯子裡注水,壺中倒出的是清水,杯中也沒有茶葉,然而水注入杯中卻泛起一陣茶香,杯中水真的變成了茶。綠雪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清風仙童從丹霞峰迴來,教我如此沖泡之法,請諸位高人品用,也算是綠雪的一點謝意。」
說話間茶已沖完,她一揮手,法壇上的杯子一一飛起,恰恰飛到眾人身前停住,不多不少一人一杯。梅振衣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道:「好茶好茶,此茶可以清心明目、解毒去火,正適合此情此景飲用。……智詵大師,我方才聽清風仙童叫你沙和尚,大師俗家姓沙嗎?」
他走上前去問了一句閒話,既是打岔也是想解心中疑惑,不偏不倚站在了清風與智詵之間。智詵微笑著答道:「我俗家姓周,不姓沙,當初清風施主問我是何人,我答隨法師西行一沙彌,他就以為我姓沙名彌,故此稱我沙和尚。既然如此,貧僧叫沙和尚也無妨。」
清風還有這麼搞笑的時候?他既然與熊居士結義稱兄弟,怎會不了解佛門沙彌的含義?想一想也有可能,清風與熊居士結義應該是遇到沙和尚之後的事,當時不了解沙彌何意,或者雖然了解但並不在意,智詵答沙彌,就叫他沙彌,就像梅振衣稱呼隨先生一樣。
「沙和尚」是這種來歷嗎?那麼《西遊記》中的「沙悟淨」又是怎麼回事?看來後人編撰的小說有依據,但也多有出入,比如「鍾離十試呂純陽」的傳說。想到這裡,梅振衣心下也就釋然了,智詵究竟是不是沙僧,在此時此地並不重要。
剛才兩人的對話,其中有兩件事讓梅振衣很感興趣,一是清風認識禪宗六祖慧能,兩人還打過交道。二是清風對武后下法旨封神之事很意外,身為金仙也沒想通武后是怎麼辦到的。在這種場合也不好多問,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其他的疑問以後再說吧。
智詵喝完這杯茶,朝綠雪回禮道:「多謝山神的款待,此茗甚佳,堪稱人間妙品!……清風施主,小僧這就告辭了,我奉旨在蕪州城中修建九林禪院,還要盤桓多日,如有雅興,請常來城中作客。」
智詵也不多事,眼見正事已經辦完,向眾人一一回禮,帶著隨從走了。梅毅身為州府長官,此刻也必須陪著欽差回城,向梅振衣打了個招呼,也隨著智詵去了。
山中只剩下了梅振衣、玉真公主、星雲師太、綠雪、清風。綠雪受封山神本也不是壞事,但今日事出意外,有個最嚴重的後果,等於清風的修行道場被綠雪奪走了。清風沒說話,眾人也都不好開口。
「那些和尚都走了嗎?……綠雪,你請人喝茶呀,有沒有我的?」這時明月帶著提溜轉從竹林間走了出來,笑眯眯的打破了沉默。
綠雪答道:「這一杯,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她親手遞了一杯茶到明月手中。
明月端著茶杯只聞不喝,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嗯,這才是茶!」
清風看著明月,突然開口道:「明月,喝完這杯茶,我們就走吧。」
第117回、超脫何懼勾牽事,隨緣不嫌煩惱多
明月一愣:「清風哥哥,我們去哪裡啊?」別說她愣住,在場所有人都愣住,聽清風的意思竟然想離開這個地方。
清風:「敬亭雖好,已非你我道場,人間雖大,適合你容身之處並不多,我送你上九天玄女宮罷。」
明月:「清風哥哥早就說過要送我去九天玄女宮,可是那裡不能留你容身。」
清風:「我不似你,在哪裡都無所謂,就在九天玄女宮之外容身好了,想見面即可見面。」
梅振衣上前一步拉住清風的衣袖:「仙童,有話好好說,有事慢慢商量,何必說走就走呢?」
他也不想讓清風走。這位仙童看似找了不少麻煩很難伺候,但事後回想,其實與他不難打交道,他找的那些麻煩其中自有緣法,仙家手段十分巧妙,只是常人難以看清前因後果。憑心而論,清風幫過梅振衣不少忙,要說人情,梅振衣欠他很多人情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