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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廝殺已經結束,太陽升到了正當空,風中有淡淡的血腥氣息,陽光下附近的水面泛現微紅血色。梅毅看了一眼少爺,嘆息道:「戰陣之中,豈有分別?既然她來到此地,已無可迴旋。」
他說的有道理,已在戰陣中互相廝殺,不可能再去問對方:「您貴姓啊?為什麼要上戰場啊?今年多大了?家裡還有幾口人啊?你看我這一劍,是把你砍死好呢還是拍暈好呢?」今日一戰場面上大獲全勝,但梅振衣等人已竭盡全力,勝負推演只在一線之間。
劉海冷冷說道:「享受鄉民多年供奉,竟然聯手驅雨雲致彭澤大旱,這已不僅是勒索,而是裹挾與殘害恩人。梅真人張榜以勸,仍要來此行兇者,皆死有餘辜之徒!行其事,當其責,受其果,莫要推過於人。」
他說的是另一番道理,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承擔責任,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而不能總指望別人為你找出種種藉口。在不少人內心中,多少都希望能與這些淫祠妖類一樣,仗著手段占盡便宜卻能僥倖逃脫懲罰,不由自主將怨念發在懲罰者的身上,有種種詭辯反誣之辭,卻忘了自己心裡在想什麼。
梅振衣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著韋九真屍身搖了搖頭,對梅毅道:「此戰已定,速去湖邊通知官船接狄大人回衙,將消息告知浩州百姓。」
純陽道長端午約戰群妖於大孤山之事已轟動浩州,有不少老百姓都圍在彭澤湖邊,眼巴巴的等著結果呢,應該趕快將消息送出去,讓大家過個好節。
就在這時,咕、咕幾聲叫,韋九真的屍身下面跳出一隻銅錢大小的金蟾來。梅振衣伸手將這隻金蟾拿了起來,輕嘆道:「我當年教韋九真豢養金蟾之法,十年過去了,這金蟾還未成氣候。」金蟾在他的手中又咕咕叫了兩聲,聲音有些欣喜,似乎是認出了梅振衣。
大狐狸韋九藍的屍身已被紫府神雷符劈為焦灰,梅振衣俯身在餘燼中拿起了一枚金光閃閃的方孔錢,轉身對劉海道:「你還記得這金蟾與落寶金錢嗎?它們與你真有緣,既然這一對姐妹是你誅殺,就把它們交給你吧,我再教你豢養金蟾之法,希望你能善用、善待、善教此異獸。」
劉海得了金蟾與落寶金錢,拜謝之後收於袖中。狄仁傑上前施禮道:「賢侄,我為彭澤及浩州萬民向你致謝。」
梅振衣趕緊伸手相扶:「我當為之事而已!彭澤百姓應該謝你才對,我也是你請來的。」
狄仁傑:「今日是端陽節,賢侄正好隨我痛飲慶祝。」
梅振衣搖頭道:「我就不去彭澤縣了,妖邪雖除,但彭澤之禍未解,狄公是否忘記了什麼?」
狄仁傑一頓足道:「妖邪雖除但雨季已過,只怕今年彭澤旱災難免,難道賢侄有神通能行雲布雨?」
「可勉強一試,也無十分把握,此事就不必聲張了。」說話間梅毅已經飛回大孤山,梅振衣又對他道:「再辛苦將軍一趟,趕回蕪州通知知焰,讓她帶著魚骨劍與分水屏來大孤山。提溜轉,你也隨梅毅回去,這一戰消耗不小,就留在蕪州休息吧。」
梅振衣不隨狄仁傑回蕪州,要留在大孤山等知焰來。今日大開殺戒之事他沒讓知焰參與,等到暗中行雨救旱攢功德之舉,則把道侶叫來幫忙了。
梅毅與提溜轉離去,遠遠看見大官船開向大孤山,旁邊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漁船,湖面上傳來鑼鼓之聲。有不少百姓聞訊,主動駕著船敲鑼打鼓迎接狄大人與純陽道長凱旋而歸。梅振衣問劉海道:「此地事已畢,你將去青漪三山等候左遊仙嗎?」
劉海:「我很想去青漪三山,但此地之事未盡了,恐有精怪餘孽頑心不死前來復仇,梅真人自不必擔憂,但狄公首當其衝。狄公待我有知遇之恩,我應留在彭澤護他周全,直至確無餘患風波。」
梅振衣點頭讚許道:「做的對,應忠人其事,那你就隨狄公去吧,此地無事之後再來青漪三山找我。」
劉海取出金烏玄木劍遞過來道:「大戰已了,這暫借的法寶還請梅真人收回。」
梅振衣有意沒有提金烏玄木劍的事,就是存心想試試劉海,一般人借得這樣的寶物,對方不提歸還之事,巴不得留在身邊連交還的念頭都沒有,而劉海離去前卻主動還了回來。梅振衣笑著擺手道:「這件法器你先留著,也好為狄公護法,等到了青漪三山,再交給我不遲。」
梅振衣早就看好了劉海,有收為門下弟子之心,也挺捨得下本錢的。
此刻大小船隻已經駛近大孤山,周圍全是鑼鼓與歡呼之聲,梅振衣一揮袖隱去了自己與阿斑的身形,狄仁傑、李元中、劉海等三人走下大孤山向眾百姓拱手致意,只說純陽道長已離去,然後登船返回彭澤縣。
眾百姓沒有見到純陽道長,但是見到了協助純陽道長斬除妖邪的披髮道人劉海。十年了,自從當年聲名掃地之後,劉海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今天總算能抬起頭來。
浩州府的榜文說三日後將焚盡境內淫祠,但實際上沒等三天,也沒讓官府動手。大孤山一戰的消息傳開,附近的鄉民就主動放火焚毀當地淫祠,浩州境內從午後到夜間各地煙火升騰不絕。
煙火就是一種信號,比人傳遞消息快多了,一夜之間九百餘座淫祠一間不留全部毀盡,那些沒有參與大孤山之戰的精怪們也作鳥獸散,或入山修行不復禍亂鄉間,荊楚巫風為之一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