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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怪事特別多,清風居然要進尼姑庵拜菩薩,難怪要借香火錢。梅振衣怎好意思只借一文,把身上的碎銀子都掏了出來:「這些雖然不多,但做香火錢是足夠了。」
清風接了錢正要跟星雲師太走,突然轉過身又問了一句:「梅振衣,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仙童有事就開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樂意幫忙。」梅振衣聞言求之不得,像清風這種身份開口,能白白求人嗎?
清風:「你一定能做到的,我聽說你奉旨要去洛陽見武太后,帶我一起去。」
梅振衣吃了一驚:「仙童要去神都,那還不容易,不必讓我帶路吧?」
清風:「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梅振衣:「當然答應,就是覺得這事太輕鬆了,不必開口特意相求。」
清風搖了搖頭:「你不明白的,假如今日不是綠雪,我已經走了,與你再無瓜葛。事情與你有關,所以要跟著你一起去。」
聽見這番話,梅振衣突然想起了另一番話,當初鍾離權歸來首先到敬亭山見了清風,然後再去齊雲觀找梅振衣。清風對鍾離權私下裡議論過梅振衣,可是鍾離權不願意說。
鍾離權不說但梅振衣自有辦法,他讓包打聽提溜轉去打聽,提溜轉拐彎抹角去問明月,還真把話套出來了。當初清風與鍾離權的對話是這樣的——
清風:「東華先生,你不覺得你這個徒弟很不一般嗎?」
鍾離權:「如果一般,怎能入我法眼,值得下這麼多心血去栽培?」
清風:「你看他只是當衣缽傳人,而我看他總覺得有些心跳。我在崑崙仙境之時,人們只知我是守護聞醉山藥田的童子,卻不知我最擅長的是推演之道。你這個徒弟如果修成仙道,很多事情都難測。」
鍾離權:「仙童言重了吧,修成仙道之後,一世因果已了,與世間事推演無關。」
清風:「那我問你一句,世間之大,有幾人出神入化?」
鍾離權:「整個人世間,數十人而已。」
清風:「一日之中,有幾位仙人下界現形?」
鍾離權:「你說人世間嗎?沒幾個,就算多的時候,往往也不足十位。」
清風:「那小小蕪州,又算什麼地方呢,莫名如此風雲際會?」
鍾離權一皺眉:「確實蹊蹺啊,仙童既善推演,看出什麼玄機了嗎?」
清風:「我也身在其中,所以琢磨不透,但都與一人有關,就是你的徒弟梅振衣。」
鍾離權:「到了你我這種仙家境界,既然琢磨不透,那琢磨也沒用。梅振衣是我徒弟,那就是我徒弟,蕪州有再多高人往來又怎麼樣?你說這些事與梅振衣有關,為什麼不說與你自己有關呢?」
現在回想起鍾離權與清風的這番話,梅振衣也直皺眉,小小江南之地蕪州城,在自己「醒來」之前,僅僅有一位大成真人孫思邈做客。可如今呢,接連發生的事卷進了各式各樣的世間高人甚至還有各路仙佛,真的都與自己有關。——為什麼呢,自己可從來沒有惹事生非!
「梅公子,你在想什麼呢?」持盈法師柔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打斷了他的沉思,再看周圍,星雲師太與清風已經走了,只有陽光下若隱若現的提溜轉還被定在林間空地上。
梅振衣:「我在想,我怎會遇到這麼多事情?」
持盈法師:「梅公子是非常之人,當然有非常之遇,就連我,不也是因你而留在蕪州嗎?」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色微微有些紅。
梅振衣:「倒也是,多想無用。……玉真,你為何這麼看著我?」
持盈法師低下頭道:「方才我雖不知清風仙童與智詵禪師之間在做什麼,也能猜出他們是在鬥法,梅公子以法術護我,讓玉真十分感激。」在他面前,持盈法師還是自稱玉真。
梅振衣溫言道:「其它人都有自保之道,而我當然要保護你,這是該做的,你又何必特意道謝?」
持盈法師:「提溜轉經常說你的事,我知道你用那對護腕的玄妙,只要你用護腕扣住我,想要傷我除非先傷你,在那種高人鬥法之際,你還能如此,這不是一般的相護之情。」
梅振衣:「這門法術的妙用就是如此,玉真,天色已晚,我送你回齊雲觀吧。」
持盈法師一指提溜轉:「它怎麼辦?聽仙童的語氣,如果三天之內解不開法術,可真的要定它三年。」
梅振衣微微一笑:「先定它三天吧,仙童說話自有玄機,對提溜轉未必是壞事。如果三天之內實在不行,我會想辦法的。」然後又沖提溜轉豎了豎大拇指道:「你平日說話做事很沒有分寸,不過今天雖然胡鬧倒很聰明,除了你,我們還真想不到那麼做。」
他與玉真走了,林間空地上只留下了動也不能動的提溜轉,也不知它有沒有聽見梅振衣的那番「表揚」。
……
在翠亭庵中,星雲師太讓閒雜人等與庵中眾尼都退出了大雄寶殿,只有清風一人在神案前點燃了三柱香,卻未跪拜只是拱手行了一禮,然後就站在觀自在菩薩像前沉默不語。
他並不是沒有說話,而是有一番話世上旁人聽不見,用的是一種「無語觀音」的神通,招喚菩薩像上觀自在依附的神識化身,無論菩薩在何處,都可以聽聞,至於回不回答,那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