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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遊仙坐在那裡一抱拳:「原來是東華上仙,失敬失敬!自從與聞醉山清風一戰之後,我的修為又有精進,否則今日還真不易看破你的行藏。當初的事可不能怪我,你的好徒兒自己沒有報師門。」
一直沒有說話的玉真終於開口了:「姓左的,我與你無冤無仇,何故將我劫走,送入叛軍營中?我只是一個孤苦弱女子,何曾開罪於你?」
左遊仙笑了,一指梅振衣:「公主,我不把你帶走,你怎會遇到這位小郎君,現在恐仍然孤苦幽居吧?你不謝我也就算了,怎麼還要怪我?……還有你——梅振衣,你隨我行游萬里,修為大進,也不說聲謝謝?」
鍾離權哼了一聲:「左遊仙,你總喜歡將他人的福緣說成自己的功勞嗎?修行求超脫,明澈因果,而不是不要臉皮!象你這樣,修為越高,將來的麻煩越大,你自己(找)麻煩也就算了,只怕給別人帶來的麻煩也越多。」
梅振衣接著說:「我想說的話,已經被師父說了。左至尊,突厥叛亂你插一手,李敬業造反你又插一手,去年白鐵余謀逆,你肯定也去了吧?人家一個妖僧造反,你一個左道去湊什麼熱鬧,累不累啊?你自己累不要緊,但不要連累天下這麼多人!」
左遊仙也不生氣,端著酒杯答道:「我有我所執,自己心裡清楚,順勢而為之。難道你認為我不插手,突厥就不會作亂?白鐵余就不會稱帝?李敬業就不會造反?事情是一樣的,既然它要發生,難道我還幫李唐不成?」
梅振衣嘆了一口氣:「老左,你是個明白人,和你講道理沒用,這裡也不方便動手,總不能把酒樓拆了害了紀氏一家人,這樣吧,我和你打個賭好不好?……玉真公主,此話請你掩耳勿聽。」
左遊仙放下酒杯:「不必掩耳,我可以讓她聽不見,你想和我打什麼賭?」
梅振衣:「你就消消停停的,找個地方好好閉關修行去,用不著四處添亂。我賭十年之內,李唐大位改姓,天下國號改朝,不用你去煽動。」
這話一出口,別說左遊仙,連鍾離權都愣住了。梅振衣說的當然是武則天稱帝,改國號為周的事情。神仙推演世事往往十拿九穩,但也要憑藉機緣鑑往知來,他們都沒見過武后本人,這種自古沒有的事情也是不容易推演的。
左遊仙面色變得深沉起來:「梅振衣,你真是什麼話都敢說!請問輸贏如何?」
梅振衣:「你若輸了,就拜我為師,然後到崑崙仙境找個地方清修,別在人世間搗亂。我若輸了,賠你十兩銀子。」他是摸准了左遊仙狂傲的脾性,打了一個正常人看來很荒誕的賭。
左遊仙瞪眼道:「我輸了拜你為師,你輸了賠我十兩銀子!也太便宜了吧?」
鍾離權手拈鬍鬚說話了:「左遊仙,我徒兒的意思很明白。假如他贏了,正合你的一生大願,可解開你這一世的糾結,對於你也是修行中的仙緣,有什麼不可以答應的?你應該希望他贏才對!如果他輸了,於你無損,至於李唐江山,在你心中又想開價幾何呀?……機緣在眼前,勿須多言,你賭還是不賭?」
左遊仙緩緩的點了點頭:「說的也是,十兩就十兩,在我心中李唐江山不過如此,我賭了!……哈哈哈哈,十兩賭江山啊,難怪你不讓玉真公主聽見,李家人不被氣死才怪!」
鍾離權看了梅振衣一眼,面露讚許之色,又對左遊仙道:「既然你賭了,那麼這十年就閉關修行,勿在人間生亂,說不定還能提前破關,領悟飛升待詔之境。」
這時左遊仙收了法術,玉真公主又能聽見了,好奇的問:「梅公子,你不讓我聽見的話,已經說完嗎?」
梅振衣:「已經說完了,是修行人的一點玄機,公主還是不要聽的好,請您莫介意。」
玉真很溫婉的答道:「你有修行玄妙,我自然不會介意。」
「她不介意,我介意!她沒聽見,我聽見了!你們四個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見了。十兩賭江山,好大的口氣,也好可笑,那不是你們家的江山。小子,你叫梅振衣?小小年紀微末修為,竟也在此妄談天機?」
有一個「局外人」此時突然開口說話了,竟是坐在酒樓另一角的那位客人,他不知何時已站到梅振衣的身後。此人四十來歲年紀,身穿淡黃色長袍,腰束玉帶,五官端正面如冠玉,鬍鬚及胸修剪的十分整齊好看,神色平和中帶著自然而然的威嚴。
第093回、蕪州城外神仙會,各開金口衍天機
鍾離權一上樓,立刻就看出左遊仙是位高手,可是沒看出樓上的另一位客人有什麼異常,他坐在那裡始終沒有任何「破綻」,連鍾離權都把他當作一位普通人。但此人一開口就站到了梅振衣身後,並且說「你們四個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見了。」
他說的是「你們四個」,那就意味著鍾離權雖然施法隔斷了談話的聲音,隱去了自己的行跡,但那人仍然有辦法聽見與看見。僅僅是這一點還不讓人太驚訝,左遊仙就看破了鍾離權的行跡,畢竟離的太近。
更不可思議的是鍾離權竟然沒有察覺,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此人的修為明顯在鍾離權之上,在真仙之上意味著什麼?雖說人間神通不過出神入化,那僅是指對外施展的手段,修為境界的差別還是有的。
除了玉真公主之外,另外三人全部變色,梅振衣覺得後背一緊,有一種形容不出的無形壓力,坐在那裡沒敢亂動。鍾離權起身抱拳恭恭敬敬道:「請問閣下是何方神聖?我等在此談論一些私事,不足入外人之耳故此施法隱去聲息。以修行人的習慣,你本不必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