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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那相一度心驚膽戰,差點起了逃跑的念頭,看城上的弩陣,絕不象烏合之眾。萬箭齊發之時,城上連一個人頭都沒冒出來,偷襲得手之後,也沒有聽見一聲歡呼,足見號令嚴明指揮有度。再聯想到城上南魯公的旗號,難道真的是南魯公秘率大軍已到江南了嗎?如果是那樣,自己這些人馬還不夠塞牙縫的!
等到退後重新列陣,發現城中並沒有兵馬趁勢殺出,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城中並無南魯公大軍。剛才城上那人自稱是南魯公部將,應該是梅氏家將臨時操演兵勇登城抵抗,取出了軍械庫中的重弩。他又回想起剛才的弩陣,威力雖大,但是發箭之時前後並不完全整齊,落箭點散的也很開,不似操演純熟的大軍。
想到這裡,王那相驚魂安定,眼見天色已晚,下令在蕪州西門外紮營,分兵扼守四門,游騎往來環城巡視。命人連夜伐木添造盾車,蕪州城攻防大戰就這樣打響了。
盾車,就是前面豎起高盾抵擋箭矢的推車,穿重鎧的弓弩手在車中仰射掩護攻擊。步兵跟在後面,衝到城下之時,架起雲梯,可以舉盾衝上城牆占領一片橋頭陣地。
第二天,當叛軍的盾車冒箭矢衝到城下,剛剛豎起雲梯,只聽刷的一聲,整座蕪州城突然長滿了尖「刺」,就像一隻巨大的刺蝟。城上冒出了無數手持四丈多長竹槍的戰士,每三人一組守住雉堞垛口。
他們的裝備很奇特,戴著頭盔只掛了上身前半部的胸甲,互相的配合也很特殊,上中下三路分刺,三支長杆交叉一絞,只一個動作就能將對手連人帶盾挑落。這不是常規戰術,但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卻非常有效。
攻城的盾兵明顯處於劣勢,對方的竹槍又長又輕可以直接刺到城下,他們根本夠不到對手,而且舉著沉重的盾牌往上沖行動不便無法躲閃。盾牌本是防止弩箭射擊的,可此時弩手根本不理會攻城的盾兵,依然向盾車後齊射形成壓制,截斷遠方湧來的後續部隊。
這一天攻城失敗,接下來七天王那相加緊攻勢,仍然無法攻上蕪州城牆,他不知道蕪州城有多少守軍,又有多少支竹槍,給人的感覺幾乎無窮無盡。王那相也意識到自己當初太小看這座城了,想請求李敬業增派援軍,但此時朝廷的李孝逸大軍已經到了高郵,與叛軍主力交戰,李敬業也抽不出援軍來。
王那相進退兩難,只有暫時止住攻勢,讓大軍休整兩天,不再用雲梯,加緊建造的盾車與棧橋。攻城棧橋是一種大型器械,有點像現代飛機上下乘客的舷梯,架在盾車上直接推到城下,橋頭直抵城牆,連騎兵都可以直接衝上去。
蕪州的城牆三丈六尺,不算太高,王那相準備列車陣推進、架棧橋直上城牆,用騎兵去衝鋒,如果這樣還不行的話,那蕪州城真的就無法攻下來了。
梅毅見叛軍攻勢稍緩,在城中高地上遠望,只見敵營中不斷有軍卒砍伐巨木運回,就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不禁有些擔心。他下令搜集全城的火油以及引火易燃之物都運到城牆上,準備用火攻反擊,同時將軍械庫中的幾架大型床弩也抬上了城牆。
床弩也是一種攻城器械,安裝在床架上,以絞盤由數人上弦,特製的箭矢就像一支長矛,最遠射程可達千步之外,其威力可以射穿一堵牆。但是這種東西發射一次很麻煩,準頭不是很精確,箭矢也有限,對付兵陣衝鋒作用不大,放在城上還會擋住來往的路,所以前幾天一直沒用,現在為了阻止棧橋推進,也搬了出來。
梅毅心裡清楚,蕪州城能否守得住,就在這最後一戰了,城內城外攻守雙方都已疲憊,朝廷大軍已經逼近江南,王那相一定會拼死一搏拿下蕪州。梅毅心中也清楚,一旦叛軍衝上城牆,城內軍民肯定死傷慘重!而到現在,他孤守蕪州,還沒有得到附近有援軍的消息。
唯一讓梅毅感到安慰的是,城中兵勇士氣正旺。很多人以前根本沒打過仗,初見叛軍難免害怕。但經過這幾天的戰鬥,成功拒敵於城下,人人興奮情緒高漲,戰意是越來越濃。蕪州府已發出告示,凡是參戰有功者皆有重賞,假如不幸傷亡,官府也會厚加撫恤並照顧其家人。
……
蕪州城攻守雙方決戰在即,遠在齊雲觀的梅振衣也遇到了難題。玉真公主千金之軀,跪在面前含淚請求一件事,明知危險,卻讓他很難拒絕。
第090回、含淚懷前公主訴,忽聞身後仙師回
叛軍到達蕪州城下時梅振衣正在齊雲觀,接連多日的攻城使蕪州城內外斷了消息,但戰場上發生的事情梅振衣都很清楚,因為有提溜轉這個包打聽城內城外來回忙著送信。以旁觀者的眼光來看,梅毅指揮的守軍占了明顯的上風,梅振衣也很放心。
他托提溜轉進城去問梅毅,需要自己做什麼?梅毅回信:「城已被圍,我自能守,少爺在齊雲觀照顧好玉真公主與家眷即可。」
梅振衣並未對玉真公主詳細講蕪州城戰況,只說蕪州無恙,不日即可退敵,免得她太擔心。玉真生性恬靜,住在齊雲觀中每日最多的時間是在書房看書,與谷兒、穗兒聊天,她也是在等梅振衣,因為梅振衣每天都會到書房坐一會。
下人們對她很恭敬,沒事不會打擾她,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提溜轉。玉真公主是提溜轉一路送到齊雲觀的,她早已不害怕這個「鬼」,再見反而覺得格外親切,與他人不便說出自己的身份,只有與提溜轉在私下裡可以無話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