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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公主幽幽道:「請問梅公子有父嗎?」
梅振衣:「我父是南魯公梅孝朗,公主是知道的。」
玉真公主:「那麼玉真有父嗎?」
梅振衣:「當然有啊,您是……」說道這裡他突然住了口,明白玉真公主是什麼意思了。
玉真公主接著說:「本以為被梅公子救離軍營,可以置身事外,但今天聽提溜轉介紹軍情,叛軍仍打我父王旗號,矯稱我父王就在軍中。……我父王死得冤屈,我怎能眼看著他死後仍被亂臣賊子任意糟蹋?」
見梅振衣不說話,玉真又道:「梅公子救了我,可是你怎麼向別人解釋這件事?我確實去過叛軍營中,叛軍確實打了我父的旗號,我是說不清的,人人都能聽信我的辯解嗎?梅公子並未親歷叛軍營中的事情,無法替我開口,難道要將我藏在齊雲觀中一輩子嗎?如果這樣,我的私心也是願意的,可惜不可能!」
梅振衣嘆息一聲:「我明白公主的意思了,你是想親自去兩軍陣前表明身份,呵斥對方矯稱你父王的詔令?」
玉真公主:「正是!請問梅公子,假如叛軍矯稱你父親的號令,你能無動於衷嗎?況且我父王已死,自己無法開口,天下也無他人能出面洗刷他的清名。」
玉真公主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到最後又帶著哽咽,香肩發顫酥胸起伏,已是語不成聲。梅振衣忍不住伸手相扶,正想寬慰幾句,不料玉真公主輕呼一聲「請梅公子成全!」身子一軟就撲在了梅振衣胸前,將臉埋在他懷中又開始哭泣,哭的是淒悽慘慘、悲悲切切。
兩人的姿勢有點尷尬,是面對面跪在地上,梅振衣只能伸手輕拍玉真的後背,又不好立刻把她推開。這位可不是谷兒、穗兒那兩個貼身丫頭,可以摟在懷裡隨便揉隨便哄,而且她哭的真是傷心,已經是非常、非常的忘情而失態了。
正在此時,梅振衣身後有人說道:「玉真公主,切莫再悲傷,你的話我碰巧都聽見了,你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起來吧,我命徒兒送你進蕪州城便是了!」
這人好厲害,竟能在梅振衣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上了齊雲台,聽見他的聲音,如果不是懷中還有玉真公主,梅振衣差點沒蹦起來——師父鍾離權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陡然聽見陌生人開口,玉真公主也吃了一驚,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從梅振衣懷中起身,低頭以袖掩面拭去淚水。齊雲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身穿青灰色道袍,束髮高簪面容古樸清癯,腰間懸著一個酒葫蘆,手中拿著一把破蒲扇,正是鍾離權。
梅振衣上前行禮:「師父呀,你終於回來了!這三年,徒兒好生想念你老人家!」他這句話發自肺腑毫不矯情,三年來,梅振衣確實想念鍾離權,如果不是玉真公主在一旁,梅振衣真想一把抱住師父。
鍾離權在笑:「小子,師父來的好像不是時候,你究竟幹了什麼,把人家女娃給弄哭了?」
梅振衣咳嗽一聲:「師父,這位是大唐玉真公主。……公主,這位是我的修行上師東華先生鍾離權,他老人家行事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你不要驚異。」
玉真公主早就向提溜轉打聽過梅振衣的事情,知道他是孫思邈的弟子,又拜東華上仙為師。聽見梅振衣的介紹,上前盈盈施禮:「俗世小女子玉真,拜見東華上仙!」
鍾離權是位成道的真仙,成道前曾是東漢將軍,也用不著向唐朝公主行禮,只是輕輕一揮袖:「玉真公主,你的遭遇我清楚,剛才的話也都聽見了。你想以公主的身份出現在兩軍陣前,就得有公主的威儀,這個樣子可不行!趕緊去好好梳妝,等你準備好了,梅振衣自會送你進城。……我有話與徒兒私下交代,你先去吧!」
說完話一股無形之力裹著玉真公主,直接把她送下了齊雲台,公主倒也懂事,說了謝謝立刻轉身進了齊雲觀的後院。
鍾離權一現身,就來了這麼一出,梅振衣苦著臉道:「師父,我還沒有開口,您老人家就替我答應了?」
鍾離權瞪了他一眼:「她那個樣子,你能拒絕嗎?我不信!」
梅振衣:「您說的倒也是,我還真不好回絕。前一段時間是擔心她的身份暴露,引來叛軍主力,現在朝廷大軍已到,李敬業無暇分重兵來蕪州,她也可以公開露面了,如此還能鼓舞蕪州守軍士氣。」
鍾離權:「你想做的事,總有道理!先不必說她了,三年未見,師父該考考你這些年的修行如何了。」
梅振衣上前拉住鍾離權的衣袖:「師父,你走後這三年,我遇到了很多事,都要一一向您老人家稟報請教,有千言萬語啊,可一見面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這位少年老成的小公爺,也有真情流露的時侯,此刻看他的表情,很有些像孩子對長輩撒嬌。
鍾離權面帶微笑,眼中有欣慰之色:「有些事難以避免,為師也心中有數,才會吩咐積淵等人照護你,但是你把聞醉山清風、明月帶回了蕪州,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梅振衣:「這些你都知道了?」
鍾離權:「當然知道了,你這三年的遭遇我大概都清楚了,一到蕪州,我就去敬亭山見了仙童清風。……你知道清風是怎麼說你的嗎?」
梅振衣:「你已見過清風?看他那個樣子,也不會在背後議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