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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斯托利被革去了大主教之職,但是這一教派卻流傳到了古波斯,再由波斯傳入大唐。貞觀年間,有一景教修士阿羅本帶著景教經文到長安獻於李世民,太宗對於這種「四夷賓服」之舉很高興,下令在長安建護國景教寺,後世稱為大秦寺。
當時的長安絕對是世界第一大都市,經濟、文化交融的中心,有很多西域人在長安城中經商或居住,其中景教徒也有不少。
到了武則天當權的年間,武氏崇佛,各教之間多有爭端,景教也受到了衝擊。這時有一名景教修士也是一位西域富商,名叫阿羅撼,募集巨資在洛陽城中建了一座經幢,刻福音書於其上,並刻有「天命歸於大周」等各種頌揚之詞,名為「大周頌德天樞」。與此同時,他在景教寺院中供奉武氏追封的歷代武家祖先。
武皇鳳顏大悅,下詔肯定了景教的合法地位,並允許其在各州府所在地建寺。
武后崇佛天下皆知,景教想取得政治地位,很多教義的包裝以及傳教方式都有了微妙的改變。比如它不反對教徒祭拜祖先。要知道,在一個以孝道為先的強大國度里,要是宣揚只能拜上帝不能拜祖先,弄不好在鄉下傳教時會被一幫鄉民用鋤頭砸死,而官府可能都不會管。
另一方面景教最大的改變就是做了類似佛教化的包裝,比如景教修士也自稱為「僧」,也象僧人一樣食素,所修的道場不叫教堂而稱為「寺」,翻譯的經典中也吸收了很多中國傳統的哲學用語,同時也借鑑了當時流傳的道教經文,比如「上帝」的稱呼是「阿羅訶大天尊」。
關於景教教義以及如何成為「異端」,現代人可以做各種考證,但是唐代的老百姓卻不清楚這些,只知道這是西域流傳來的一種胡教,宣揚阿羅訶大天尊與救苦基督,信奉它可以得到救贖,前往光明天國。所謂「景」,就是漢語中的光明之意。
這種包裝以及傳教方式的改變,是在當時情況下一種技巧的權變,對很多字都不識、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基督的老百姓,必須用一種他們能夠聽得懂、好接受的方式傳教。
但是從旁觀者的角度,景教這個流派雖然與如今的天主教派有所區別,但其教義內核並未改變,仍然是上帝是唯一的神,信我者得永生,聽從基督的感召得到救贖,罪惡者將受到地獄的懲罰。至少在「上帝」眼中,其信仰沒有實質差別。
周武年間,景教在各州立寺,自然也來到了蕪州。建寺不僅得有地還得有錢,和尚可以化緣,景教僧就搞募捐。想要老百姓信奉並願意掏錢,首先要傳教布道,入鄉隨俗也稱為景教法會。這一段時間蕪州城中的景教法會很熱鬧,很多老百姓都跑去看稀奇,還有很多小商小販挑著擔子推著小車去附近做生意。
這些小商小販中也有賣水果的,其中還有一位秀美端莊的關小姐。
景福寺的道場在蕪州城的西北角,一片高坡空地上,這一天梅振衣與知焰也換上便裝,混在老百姓中來觀看景教法會。他們一眼就看見會場外擺攤賣水果的關小姐,水果攤後面還站了一個少年,神色淡然看著臨時搭起來的宣講台。
這少年就是仙童清風,他沒說話,但能猜到私下裡也許與關小姐以神念在交流。梅振衣看到他們微微有些意外,金仙與菩薩也有閒情逸緻湊這個熱鬧?想想也正常,梅振衣與知焰不也來了嗎?況且這就和江湖人的「爭棚」一樣,在蕪州立道場的觀自在菩薩不可能不來看看對方是些什麼人。
人群中還站著一位穿著粗布衣裳的大漢,竟然是船夫韋曇。再往周圍仔細打量,梅振衣發現還有好幾位是自己的神識不能輕易窺探的,他以前都沒見過,看來各路高人來的不少啊。
這麼多高人來參加一次並不算很起眼的布道法會,看來這登壇講話之人應該相當了不得,說不定有驚天動地的修為神通。梅振衣正在暗自思量,聽見台上鑼鼓響,這是法會即將開始的信號,台下的百姓都安靜下來,有人還在做合手頂禮狀。
「無欲無動,則無求無為;無求無為,則能清能淨;能清能淨,則能悟能證;能悟能證,則遍照遍明;遍照遍明,是安住樂緣。」講台周圍有十餘名景教徒開始誦經,按法會的儀式,這是迎接講法之人登壇的墊場經文。
梅振衣聽了之後卻有些犯迷糊,想起了當年何仙姑登壇作法時念的「東請東方朔,西請西方朔」這一類滑稽的「咒語」。
此時景教徒念的這一段經文,與梅振衣所了解的《聖經》以及相關的基督教經義扯不上什麼關係,聽字句倒有些像改編道家的《道德經》,又有些似乎是借自佛家的《金剛頂經》、《大光明經》。他略一思索,也就釋然而笑了。
這不是什麼真正的嚴肅經文,只是一種江湖手段,編纂這樣一段經文念出來,似乎融合了佛道兩家的經義,普通老百姓平時有所耳聞但卻似懂非懂,很能糊弄人,氣氛顯得高深莫測,讓人不自覺中肅然起敬。——江湖手段就是筐,什麼都能往裡裝。
在一片神秘肅穆的氣氛下,布道之人登台宣講了,這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國字臉五官周正身材也很挺拔,穿著鑲邊長袍胸前掛著錦繡絲絛,看上去神氣活現還有幾分威儀。梅振衣看見此人微微吃了一驚,不由自主與知焰對望一眼。
他們不認識這個人,這倒沒什麼奇怪的,關鍵是這個人在神識中察看不出任何一絲異處,這與他見到清風、觀自在這種金仙、菩薩的感覺都不太一樣。梅振衣的神識無法窺探清風,只要清風收斂神氣,他甚至都感應不到清風的存在,看見了這個人,也無法察覺到他的神氣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