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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在大毗盧遮那佛像開光的那一天,這是一個盛大的儀式,各地高僧雲集於此,有不少是遠道而來的,最遠的甚至來自嶺南。佛像開光的一瞬,等同於無量光法身於人間現像落座,眾僧齊聲開口誦經,別說是敬亭山,就連百里之外的青漪三山,地氣也為之一顫。
這並沒有什麼惡意,這一瞬間過去也就完了,知焰在山中很清楚,自不會理會與計較。假如清風本人在山中,也不會特意找什麼麻煩,偏偏他不在,明月仙童閉關未出,守護敬亭道場的只有山神綠雪。
大毗盧遮那佛像開光,確實擾動了敬亭山地氣,在那一瞬間連洞天門戶都消失了,除了明月閉關所在的中樞道場神木林之外,整座敬亭山外圍道場全部展現出來。在凡人眼中只是一瞬,僅僅眼神一花而已,但對於山神而言反應完全不同。
清風的交待是「輒射之。」於是綠雪張開瞄日鵲,於神祠法座上匯聚山神之力,在洞天門戶沒有關閉之前,對著擾動傳來的方向就是一箭。
凝聚光焰之威,帶著一整座山川的力量,砸在一尊塑像上是什麼結果?綠雪於山中俯射,一道光焰射在慶教寺大雄寶殿的屋檐上,瓦椽瞬間化為飛灰開了一個大洞,這一箭射在大毗盧遮那佛像的背後。
別忘了綠雪也是山神,可運轉這一片道場的地氣,同時把佛像法座的地氣靈樞給抽空了。善無智正領著眾高僧跪拜誦經,忽然一道光焰如箭斜著射穿大殿的屋頂,大毗盧遮那佛塑像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崩碎,木頭化成了飛灰,泥塑成了一片琉璃狀的結晶體,撒落的滿地都是。
善無智目瞪口呆,也忘了運轉神通法力護身,被屋頂上落下的一片瓦砸破了光頭鮮血長流。除此之外,這一箭也沒有傷別的人,但在場的所有僧眾都驚呆了,誰也沒有預料到會出這種狀況,拜伏於地長跪不起,不知如何是好?
在場觀禮的蕪州刺史張宗岳嚇得差點尿了褲子,不僅僅是因為場面駭人,而是出現這種情況的後果太嚴重了,他小小的蕪州刺史承擔不起。
現代人可能不會理解,當時的宗教對世俗生活甚至世俗政治的影響。建一座廟在唐代是大事,拆一座廟更嚴重,像這種天下高僧雲集的場合,神像開光的時候突然崩碎了,那就是一場災難了。古時不僅有「祥瑞」的講究,同時也有「災讖」之說。
出這種事,就是最嚴重的「災讖」,就算蕪州府不報,御史言官聞風也一定會彈劾參奏的。退一萬步說,就算御史不言,天下佛門信徒以及朝中那些受供奉的國師會不追究嗎?
事發當時梅振衣不在蕪州,就算他在,也捂不住這件事。
怎麼出的事?一般人不知道,善無智等高僧雖有感應,但也不能鎖拿綠雪到蕪州府。蕪州府主動上報了這件事,張宗岳對事件的原因解釋了一番話:「疑山神怒,致佛像崩。敬亭山神為武后所封,恐對改周歸唐、立寺弘揚聖治不滿。蕪州府上下素無失政,今惶恐而奏。」
你還別說,蕪州刺史為了推卸罪責,託言神怪之語,竟與事實暗合,除了原因是胡扯。
官府文書送到長安,善無智也包著腦袋到長安向師父請罪,還沒有消息回復,清風已經趕回了蕪州,梅振衣隨後也到了。
……
「既然是按我的交待射出那一箭,事責在我,不論有什麼後果我會承擔,你不必擔憂。回山吧,還像往常一樣守護道場,明月就快出關了。」這是清風對綠雪說的話,地點不在敬亭山中,而在相鄰敬亭山的飛盡峰頂上。
第268回、善無畏龍行虎步,張妖仙畫地成江
綠雪答應一聲正準備回山,清風又叫住她道:「明月一直在神木林閉關,不知山外之事,你不要告訴她。」
綠雪走了,知焰問道:「仙童,你為何不告訴明月?」她與梅振衣也在飛盡峰上,站在清風身後一臉愁容。
清風輕嘆一聲,嘆息聲如拂過山野的清風:「明月是仙靈不染之氣所化生,看見她,如見世上至真至純,心中有萬般躁念煩擾,也可止息安然。……明月不染,勿因我而染。」
梅振衣作為旁觀者心裡很清楚,這件事不論前因後果誰對誰錯,都是無法善了的。假如梅振衣因故開罪了某人,那人一言不發衝進齊雲觀,砸了孫思邈的牌位,梅振衣能善了嗎?整個青漪三山的弟子能善了嗎?如果沒有交代,那這個門派就不必存在了。
綠雪那一箭,在大毗盧遮那佛像開光時射出,當著跪拜迎奉的天下高僧之面,崩碎了無量光法身落座的人間道場。在天下佛門以及仙界佛國眼中,她已象徵外道之魔,事實如此。
按佛國的司職,應該是韋馱天菩薩下界來降伏,但是韋馱天沒來。那就說明要在世間解決這件事了,按高人行事的緣法,應該是善無畏來找綠雪。尋址、立寺、協商道場、指定住持都是大唐國師善無畏經手,出了這種事他應負責。
梅振衣曾親眼見到善無畏展示修為境界,就在米迦勒與加百列到訪青漪三山時,很顯然在加百列之上。以清風去天國之前的修為,很顯然不是善無畏的對手。
與加百列天國一戰之後,這位仙童變得有些心神恍惚,總是若有所思還時常走神,這對於一位金仙來說是不可思議的。梅振衣自從歷苦海劫之後,雖然還有困惑煩惱,但元神清明從無恍惚,修為自然有此境界。地仙尚如此,金仙又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