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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是怎麼哄騙的……
“……我看她偷偷摸摸的,像做啥見不得人的事。我就跟上了。我當面問她,她沒辦法才告訴我說,是在啥地方藏了點錢,要去拿。我知道她心眼多,怕她拿了錢自己攥著,不給大傢伙花,我就跟著她去了。”
古氏就帶著英子七拐八拐地走進一條偏僻的小巷,進了小巷盡頭的一戶人家,說錢就藏在這一家。進了門,英子發覺情形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是一處販私鹽的亡命徒在太倉落腳的地方,而那些私鹽販子,是不介意偶爾做做販人的勾當的。
當然,他們所作的販人的勾當,也不是這個年代官面上允許的人口買賣。他們所販的人,來源一般都“不可說”,而歸宿,往往是鹽井、煤坑等處最下等的私窠子。
古氏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因為某次聽連守仁說起的。至於英子,以前是並不知道這個地方的。
英子本以為都是女人,她又比古氏年輕力壯。因為在縣丞後衙受寵,她還難免有些自得,認為比古氏精明能幹。古氏能去的地方,她當然也不怕。卻不想,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古氏,就這麼被古氏給賣了。
“……這個毒蠍子老婆,她的心真毒啊……”英子滿臉怨毒,如果不是被人拉住,就又要往旁邊的古氏身上扑打。
“她胡說。”古氏在旁辯解道。因為和英子廝打了一回,古氏一身顯得更加狼狽。頭髮和衣裳雖然歸攏好了,但是臉上那幾道抓痕卻不能立刻消去。
“英子,你要真讓我給賣到那地方去了,你能活著回來?你是從哪回來的?”古氏轉向英子,一雙眼睛陰森森地將英子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意有所指。
在這樣的目光下,英子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英子,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能編這個瞎話。你是走丟的也好,還是一時糊塗跑了,現在後悔了,又回來了,你說清楚,咱爹娘,還有咱老爺都是寬厚人,看在你回來的份上,興許就不和你計較了。”古氏又繼續對英子說道,語氣中竟然聽不出什麼火氣。
連蔓兒坐在炕沿上,不由得眯了眯眼。古氏的心機可真夠深的啊,剛才還恨不得將英子吃了似的,現在竟然就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跟英子說話了。
而古氏話里,竟然透露出要與英子講和的意思。
“我咋跑回來的?他們綁著我,是我自己個偷空自己跑出來的,一路要飯,我要回來的。”英子咬了咬牙,直視著古氏,“我是好人家閨女,正經進門做的二房。你偷摸賣我,我跟你打官司,你就得下獄。”
“你別當你有個閨女嫁進宋家,你就稱王稱霸的了。我跟你算帳,連帶連花兒的一起算。”英子說著話,撇嘴冷笑,眼睛慢悠悠地朝連蔓兒看了一眼。“蔓兒正好在這,正好!”
第六百零一章沉渣泛起
這裡面還有她的事,聽了英子的話,連蔓兒不由得在炕沿上挪了挪身子,目光在英子和古氏兩個人之間打了一個轉。
“我們蔓兒在這,咋地啦?”張氏也警覺起來,問道。
“不關蔓兒的事,不關蔓兒的事。”不等英子開口,古氏就連忙說道。
英子冷笑了一聲,斜著眼睛看古氏。
“英子,你恨我,有啥事就衝著我來。你拉扯人家蔓兒幹啥?咱這是啥事,關人家乾乾淨淨的小姑娘啥事啊。”古氏又轉向英子,語氣比剛才還要軟,又帶著些遮掩不住的焦急。
連蔓兒瞟了古氏一眼。古氏的言外之意,是她不該插手進這件事。
“不說蔓兒,就說說你閨女連花兒?”英子見古氏的態度軟了,不僅不收斂,反而更逼近了一步。
“英子,咱有話好好說。你這……”古氏又用眼睛在英子全身上下掃了一遍,才說道,“你、你想咋樣……,一家人……”
“你這毒蠍子老婆,做的缺德事也夠了。我這一路過來,可沒少聽說。要我不和你算帳,也行。”英子並不等古氏將話說完,就道,“我做大,你做小。咱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要不然,哼,你心裡明白……”
古氏和英子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打啞謎,話中意有所指。
“你們倆明白,我們大傢伙可不明白。”因為話中涉及了自己。連蔓兒就開口道,“英子,你把話說清楚了,你到底瞞了我們啥事?”
“還不就是那些事。”古氏又搶著說道。“蔓兒,我們是對不起你。可你看現在,我們也都遭報應了。你現在大富大貴的。上次五郎也說了,那件事不跟我們計較了。……下輩子,我願意給你做牛做馬,天天燒香念佛,保佑你做上一品夫人。”
“你別打岔,當我啥也不知道,你又想糊弄過去?”英子就道。
“沒錯。我沒問你,我問的是英子。英子,你說。”連蔓兒就道。
英子有些得意地瞟了古氏一眼,作勢張嘴就要對連蔓兒說話。
“英子。”古氏急了,一下子撲到英子身上。兩個人又扭打在一起。就在扭打之間,古氏貼在英子的耳朵邊低低的聲音不知說了什麼。
“幹啥那,你倆這是耍猴那,都起來。離了我這,你們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我也不管。”周氏就罵道。
古氏和英子再次被人分開,古氏趁人沒注意,又給連守仁使了個一個眼色。
“我做大,你做小,沒得商量。”英子起身後。恨恨地對古氏道,“你也別以為就咋地啦,這是我心軟,換別人,你想做小都沒門,趕你出門是輕的。”
“這事不是咱倆就說了算的。還有老爺,還有老爺子和老太太。要是大傢伙都點頭,那我就沒話說。”古氏就道。話里的意思,竟然是向英子屈服了,要讓出正妻之位。
“都消停消停吧,時辰也不早了,讓老爺子和老太太歇歇,啥事還非得現在就說。”一直沒開口的連守仁插嘴說道。“不是三言兩語的事,消停消停再說。”
“不管到啥時候,都是這回事。”英子態度依然強硬,不過也沒再繼續催逼下去。
時辰確實不早了,連老爺子大病初癒,是累不得的。
“爺,今天來不及了。等明天,我就去請濟生堂的郎中來,給你老看病。”連蔓兒一家起身,五郎就對連老爺子道。
連老爺子連連擺手,又啊啊了連聲,意思是不讓五郎再請郎中。
“爹、娘,那你們歇著,我們先走了。”連守信和張氏跟連老爺子、周氏告辭,一家人就從上房走了出來。
連蔓兒在門口略停了停,扭頭又看了古氏和英子一眼,想了想,也跟著邁步出門。
英子似乎有什麼事情隱瞞,並且將隱瞞的事情當做籌碼,來要挾古氏。聽英子話里的意思,肯定不是連守仁和古氏為了連花兒而用她的命換錢的那件事。
不是那件事,而且還和連花兒有關,又讓古氏那樣忌憚,到底是什麼事。古氏、連花兒在什麼時候還曾經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連蔓兒想知道,但又明白,英子這個時候不會輕易的吐露實話。
不過,既然英子回來了,那就總能從她嘴裡知道真相。
連蔓兒並不著急。
從老宅出來,走到門口,就看見英子的爹和娘都正靠著牆站著,見她們出來了,這兩個人立刻就站直了些,彎著腰,陪著笑,卻不敢招呼。
看來這兩口子是聽說英子回來了,知道她們在裡面,所以一直沒敢進去。
等連蔓兒她們走開了,果然,英子的爹和娘就蹩進了連家老宅。
回到家裡,張氏打發韓忠媳婦去做飯,一家人則在炕上圍坐,少不得說起剛才老宅的事。
“沒個消停的時候,一出出的,都夠能作的。”連守信就皺眉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五郎道。
“咱先說老爺子的事。”張氏就道,“老爺子這到底是能說話了,還是不能啊?是六郎那孩子看錯了?”
“應該不是。”連蔓兒就道,“我問的可清楚了。……爹、娘,哥,小七,你們發現沒有,剛才在老宅上房,咱爺一聲都沒出。”
“那咋啦?”連守信和張氏齊聲問。
“這要是真不能說話吧,心裡肯定著急,啊啊兩聲是肯定的。要是能說話,啥都心裡有數,反而不著急了。等咱走了,想說啥說啥唄。”連蔓兒就道。
“不管咋樣,明天我去鎮上請郎中。”五郎就道。
其實要試探連老爺子能不能說話,有許多方法。不過,因為對方是連老爺子,大家心裡都不願意採用哪些方法。
說完了連老爺子的事,才又說起英子。
“英子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張氏似乎是自言自語地道。
“八九不離十吧。那樣的事,像是古氏辦的。”連蔓兒就道。
“哎呦,那……”張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英子那樣,哎,作孽呦……”
張氏只說了這樣一句,就不肯往下說了。
英子這次回來,模樣十分的狼狽。這個狼狽,不只是說英子身上的衣裳。之所以連蔓兒要看了好一會才認出英子,是有緣故的。
英子的模樣,變了許多。算起來,英子還不到二十歲,正是一個女人最年輕漂亮的時候。人說十八無醜女,本來的英子雖然算不上美人,但也算是個充滿青春魅力的女人。
可今天出現在大家面前的英子,身材已經不復往昔的豐滿,而且皮膚粗糙,臉上兩眼凹陷,眼角和嘴角竟然出現了皺紋。那個樣子,比她的實際年齡似乎是蒼老了十多歲。
英子說她是在太倉,趁人不備逃出來的,期間具體的經歷,隻字不提。不過,看她的模樣,還有對古氏的刻骨仇恨,連蔓兒猜測,英子所說的並不是真話。
這些日子,英子所遭受的磨難……
怕是張氏也猜到了吧,所以緘口不言。
“她是咋跑回來的那?”連蔓兒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哥,咱托人好好打聽打聽吧。裡面要是有啥事,咱心裡也好有個底。”
“嗯。”五郎點頭。
“她們還提到蔓兒,我這感覺,肯定不是啥好事。”張氏又道。
“英子這不回來了,咱總有法子問出來。”五郎就道,“娘,蔓兒,你們倆也別太過心。不管啥事,肯定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也好,以後也好,她們那些人,再想打蔓兒啥主意,那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