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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傳的也不像話了。”李氏就道,“二郎媳婦過來還特意上我這來了一趟,跟我說了當天的事。就是他公公伸手推她,她因為怕她公公又跟人耍上錢,心裡也著急,就回手推了一把。她公公沒站住,就摔在那了。”

    “怎麼傳的不像話了?”連蔓兒就問。

    “……傳到最後,就有人說,是二郎媳婦把她公公當著人面,給暴打了一頓,打的她公公下不來炕,在炕上趴了好幾天!”李氏就告訴連蔓兒道。

    “二當家的。真下不來炕了?”張氏聽到這,就忙問道。

    “我們都說他是裝的。”連葉兒就道。

    趙氏也在旁邊點頭,顯然是贊同連葉兒的話。

    “出了這個事,說是二當家的回家去就趴炕上起不來了,說摔壞了,要找郎中看傷吃藥啥的。我們知道了,葉兒她爹就上羅家村去看了他一回。”趙氏就說道,“葉兒她爹回來跟我們說,說二當家的躺炕上,又是哼哼又是叫喚的,請了郎中去也看不出啥來,二當家的就說哪哪都疼,讓二郎媳婦花錢給買膏藥。還說傷筋動骨了,要吃雞,要吃連骨肉……”  

    “最開始說二郎媳婦把她公公打壞了的,就是你們二當家的兩口子。那跟著傳說的,要不就是離的遠,不知道細里,要不就也不是啥正經人。人家有當時看見的,說的跟二郎媳婦一模一樣。”李氏就道。

    “為這事,可沒少鬧騰,二當家的還讓人把二郎給找回來了,說是二郎媳婦打了他,還鬧著讓二郎休了二郎媳婦來著。”趙氏有道。

    李氏、趙氏和連葉兒都對這件事很了解。你一句我一句地告訴張氏和連蔓兒,連蔓兒因此也很快地就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連守義被羅小燕監管的耍錢不成,想推羅小燕反被摔翻,面子和里子都丟了個精光。當時在那賭窩子就存身不住了,回了羅家村。

    然而,連守義那個脾氣,也不會是能就此甘休的,他乾脆就躺炕上,開始裝被羅小燕打了,受了很重的傷。一方面,要奈何羅小燕花錢給他看傷、買膏藥,又要花錢給他買好吃的。另一方面,則是要二郎因此休了羅小燕。

    媳婦打公公哎,這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忤逆不孝,這樣的媳婦,當然是要休的。

    連守義的這種種舉動,也算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實在是到羅家村之後,被羅小燕拘管的煩了,在此一併爆發了出來。想當初,他興沖沖地搬到羅家村居住,可想的是從此過上有人奉養、有人伺候,自由自在、想幹啥幹啥的日子。  

    可現實卻讓他大失所望,雖然是有人奉養和伺候了,但和他想要的吃香的喝辣的生活卻是天壤之別。另一方面,不僅沒人奉承他,他還失去了自由。簡直比原來在三十里營子,在周氏眼皮子底下生活的時候,更加拘束了。

    連守義不甘心這樣,就算羅小燕這次沒有摔翻了他,他遲早也要找茬子大鬧一場的。

    只是連守義這樣鬧,結果卻並不太如意。

    “這個二郎媳婦挺能忍……”李氏就告訴張氏和連蔓兒道。

    連守義要看郎中,羅小燕就真的請了郎中來,連守義要買藥,也買了來給他。只是郎中看的連守義並沒有什麼傷,也不好給開什麼藥方。是羅小燕跟郎中說了,只要開些便宜的無害的苦藥湯子,膏藥也撿那價錢不貴,能活血化瘀的膏藥來買。

    畢竟,連守義是真的摔在那了。

    這些東西買回家來,羅小燕親自熬藥,在旁看著,必要連守義喝下去。至於膏藥,則請出羅家老爹來,親手給連守義貼上。這是羅小燕明知道連守義裝病,只不過孝道上面,她還是退了一步。

    至於連守義要吃雞吃肉,羅小燕那邊就無法滿足了。大家都知道,羅小燕存了錢,是要給她弟弟娶媳婦的,而且,一家人總要過日子。羅小燕在過日子上面,頗為精細,看郎中吃藥是不得已,吃雞吃肉羅小燕是捨不得的。畢竟,連守義的傷也是裝出來的。  

    羅小燕不肯給連守義雞鴨魚肉的吃,連守義當然不幹了,躺在炕上大罵羅小燕,還句句說著羅小燕手裡有錢,只是顧娘家,要給她兄弟娶媳婦,所以剋扣公公婆婆。

    當然,連守義的脾氣,自然還添出不少話來歪派羅小燕,比如說羅小燕偷著給她親爹娘吃好吃的了等等。

    “以前還沒覺得,這兩年一看啊,二當家的脾氣,跟老太太那是一樣一樣的。”趙氏嘆氣道。

    連守義不僅越來越表現出和周氏一樣的性情,還將周氏的那些拿捏兒子、媳婦的手段也學了個十足十。比如這裝傷病的一節,曾經就是周氏的拿手絕招。

    只不過,連守義沒那麼好的運氣,他的兒子沒那麼愚孝,他的兒媳婦也並不軟弱。而且,在這兩個人身後,還有支持他們的長輩。

    “二郎媳婦這一點好,她公公那麼罵,那麼歪派她,她也沒跟她公公吵吵。……就是背地裡頭,沒少憋屈,掉眼淚。”李氏就道。

    “上這來了兩回,當著大娘,還有我們的面,都哭了。”趙氏也道。

    “她還說,她也沒法子,她爹娘生養她一回,她家又是那樣,她能忍心不管嗎。就算落個罵名,她也得管。”連葉兒也道。  

    “……一輩子的短兒,讓人罵了也不能還嘴。”趙氏又嘆息道,眼神又有些黯然了。譬如羅小燕的顧娘家,譬如趙氏的無子,在這個年代,都是被禮教習俗所不容的。趙氏這又是從羅小燕身上,想到了她自己,因此傷心。

    連蔓兒在旁見了,也沒說什麼,只是暗自嘆息。譬如羅小燕的不回嘴,譬如趙氏每每如此自傷,說到底,都是老實人。若換做二郎原來的媳婦趙秀娥,就是另一番應對了。

    “芽兒她爹手裡應該還有錢,”連蔓兒就道,那是從周氏那得的,後來在羅家村蓋房子,並沒怎麼花用。之後,連守義被羅小燕給看住了,也沒機會耍錢,所以那些錢應該還在。“不過,他肯定是攥著,不會拿出來花在這個上頭了。”

    這是當然的,連守義想的是奈何羅小燕,怎麼會自己拿出錢來花。

    “為了這個,也鬧了一回。”李氏就道。

    “怎麼鬧的?”張氏就問。

    羅小燕不肯拿出她攢的錢來,看連守義吵罵不休,就想把連守義手裡的錢給弄出來。用羅小燕的話說,用在買藥、買吃的上頭,總比耍錢輸給別人強。反正他們也沒想從連守義和何氏手裡擎受那些錢,借這個機會花用了,以後連守義沒錢去賭,也是一件好事。  

    羅小燕就跟連守義和何氏說,她沒錢,讓兩人將手裡的錢拿出來,連守義和何氏自然不肯。最後,就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羅小燕早就探查明白那些錢藏在哪裡,就去拿。只是連守義將這錢看的也重,在家時是藏起來,出門就要帶在身上。巧取不成,羅小燕就叫上了她爹,還有村裡的兩個人幫忙,來“要”這個錢。

    “也是給逼的吧,”李氏就道,“要不一開始她就能這麼做了。是你們二當家的兩口子先往外嚷嚷,說她打了公公。再後來又那麼鬧騰,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短,把人給罵傷了。”

    應該是羅小燕覺得連守義鬧的太過分,更加害怕他以後用手裡這個錢去闖禍,索性趁著這一次就把禍根給拔了。

    很好!連蔓兒心裡想。

    “那、那些錢,她要到手了?”連蔓兒就問,和李氏一樣,連蔓兒也迴避了那個搶字,只說要。

    “到手了。”連葉兒就搶著道。

    “那二當家的還不得跳腳!”張氏就道。  

    “跳了,咋沒跳那,鬧騰的要死要活的。”趙氏就道,“我光聽著,我那心就蹦蹦的跳,手腳都冰涼了。”

    “他原來不是說傷的重,下不了炕嗎,那天也不用吃藥,也不用貼膏藥,他就跟個好人一樣了,上躥下跳的。”連葉兒就道,“不過,二嫂拿了這個錢,始終沒給他。”

    連蔓兒聽著,只是想笑,連守義這可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第九百五十四章衣缽

    張氏、趙氏和連葉兒也都笑,李氏在旁也是笑著,又搖頭嘆氣。大家雖然沒能親眼看見,卻也可以想像得出當時的情景。尤其是張氏、趙氏、連蔓兒和連葉兒這四個人,只聽人說了,就如同是在眼前一樣。

    其中的緣故也極簡單,連守義這樣,活脫脫就是周氏,而她們都曾不止一次看見周氏這麼鬧過,連守義真真是繼承了周氏的衣缽呀。想來周氏若是知道她的絕技後繼有人,心裡也會感到安慰吧,從此斯人不再寂寞矣!

    想到這,連蔓兒不由得撲哧一聲,自己就又笑了起來。屋裡眾人以為她還是在笑連守義這件事,因此誰也沒有在意。只有連蔓兒自己知道,她此刻笑的是什麼。  

    周氏知道連守義學了她的絕技,絕對不會心裡覺得安慰。要不然,當初周氏也不會寧肯低聲下氣、吃悶虧,也要將連守義從村子裡趕走了。

    看到對方,就如同看見了他們自己。而對方的種種手段,他們也都看的分明,因此根本就不會奏效。這樣的兩個人,真是不能共存於一個屋檐下,就是在一個院子裡,都相互不能容納。

    周氏和連守義之間,是不會惺惺相惜的,他們之間,只適用那一句“同行是冤家”。

    大家暫且就撂下了連守義是怎麼和羅小燕鬧的這個話題,比較起連守義和周氏這兩個人來。

    “他有比老太太強的地方,老太太一輩子就在那個院子裡頭,就守著她那個炕頭。他走街串巷的哪都能去,原先還念過幾年的書。”連蔓兒就道。

    也正因為這樣,連守義的危害更甚於周氏。周氏惹禍也只限於自家宅院那一畝三分地,而連守義能惹的禍就多了。比如原先在三十里營子時候因為偷釀葡萄酒惹出來的官司,還有之後去太倉,惹出了那場殺身大禍。

    即便是現在,如果由著連守義在外面胡混,耍錢輸光了家底,弄得妻離子散還算是輕的,誰知道他還能惹出什麼別的禍患來那。  

    “不過,他也有不如老太太的地方。”連蔓兒見大家都聽她說話,就又繼續說道,“一來,他頭上、身邊沒有給他撐腰的人。二來,他控制、拿捏孩子們的手段,比老太太那是差的遠了。三來吧,這也最重要的,他沒有老太太那樣的‘好運氣’”。

    何謂‘好運氣’?

    周氏的兒子媳婦們都愚孝,被她拿捏慣了的。但是連守義的兒子媳婦們,卻並不愚孝。尤其是,連守義的兒媳婦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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