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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秀兒挨著周氏,垂著頭,正抽抽搭搭的哭著。

    “這些年,咱這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的,秀兒跟著咱們一天好日子都沒過著。你這當爹的,不知道心疼她,你看看你今天都做了啥。當著新親的面,你把秀兒罵的一錢不值連方,你真心狠啊你。你就見不得我們娘倆好是不是?秀兒這年紀,臉面多值錢你知道不,你那麼罵她,你讓她以後怎麼抬頭做人。要說沒人味,你最沒人味!”

    周氏指著連老爺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罵著。

    “你也知道秀兒臉面值錢,那枝兒今個定親,她的臉面就不值錢?”連老爺子氣的手直哆嗦,“你呀,讓人說你啥好那,你咋就說自己個的理。你就有你自己個,你心裡啥人都沒有啊。”

    “她定親了,那就不是我孫女了,讓她倒口水、給我碗飯,那就不應當了?……那事跟秀兒啥關係,她出去說話,那都是為了大傢伙好。你不就是看不上我嗎,你直接罵我啊。你罵秀兒,把她的名聲壞了,你能得著啥好。……你看不上我們娘倆,你看上誰你和誰一起過去。”

    別說連老爺子,就是連蔓兒在外面都被氣笑了。周氏的不講理,已經達到了某個不可說的高境界了。  

    “你都給新親立上規矩了,你還有臉在這說”連老爺子氣急了,“你就這麼顧著秀兒的?有你這樣的娘,人家原打算上咱家來給秀兒提親的,人家都嚇的不敢來了你還巴拉巴拉地說道個啥,以後秀兒要是不好,就是毀你手裡了!”

    “哎呀,”周氏噎了一下,隨即就嚎啕大哭起來,“你個老不死的,你不安好心,你咒秀兒啊。”

    “我跟你個混婆娘耗不起,就會講歪理,我當初是瞎了眼了。”連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從炕上下來,推開扶他的連守仁和連繼祖,就要往外走。

    因為晌午喝的有點多,再加上心情鬱悶,雖然過後睡了一覺,又經過這一番爭吵,熱血都上了腦門,連老爺子只覺得頭重腳輕,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連蔓兒嚇的驚叫了一聲,趕忙上前去扶連老爺子。

    連守仁和連繼祖就在旁邊,也從兩邊扶住了連老爺子,這才沒讓他摔在地上。

    大傢伙忙將連老爺子扶到炕上,讓他躺下。

    “我沒事,我沒事。”連老爺子連連地說道。  

    周氏被嚇壞了,哭嚎聲戛然而止。

    大家忙亂了一番,連守信和張氏也聞訊趕了過來,又請了李郎中過來給連老爺子診脈,李郎中說沒事,只是讓連老爺子多靜養,不要動氣。

    “老爺子性急,年紀又這一把了,以後就當少操點心,千萬不要動氣,……也別和人爭吵。要不,這一口氣上不來,後悔可就晚了。”李郎中如此囑咐道。

    連老爺子在外,從不會與人發生爭執,而在家裡,唯一一個會和他爭吵的人,就是周氏。

    大家都面面相覷,周氏挺直了腰板僵坐在一邊,也不說話。

    送走了李郎中,連蔓兒一家回到西廂房裡。

    “她奶這個脾氣,吵起架來,啥理不理的,她才不管那。她就是要壓過別人一頭,要不然她就不舒坦。”張氏嘆氣道。

    “爹這一出,我看她奶也嚇的夠嗆。往後啊,應該能好點。”連守信也嘆息道。

    連老爺子是這一大家子的主心骨,更是周氏的最大靠山。從那以後,周氏雖然嘴上依舊不肯服軟,但是態度還是有了明顯的變化。  

    連家終於少有地過上了幾天較為平靜的日子。

    正是小滿時節,地里各種莊稼都出苗了,連守信每天忙完了早點鋪子裡的活計,就會扛著鋤頭下地。因為今年的雨水好,廟都出的很齊。連守信和其他的莊稼人一樣高興,這裡拾掇拾掇,那裡拾掇拾掇,精心地侍弄著莊稼。

    這天是五郎和小七的休沐日,連守信也從地里回來了,一家六口人坐在早點鋪子裡,正在商量著將生意搬到新鋪子裡的事情。

    “啥都準備齊全了,就缺個好日子。”連守信道,“待會咱準備幾個素菜,再溫一壺素酒,還是請住持大師傅幫咱挑個日子。”

    “這行。咱這鋪子開張的日子,就是住持大師傅給挑的,咱生意這麼好,人家這日子給咱挑的不錯。”張氏就道。

    正說著,就聽見外面馬車聲響,還有一個大嗓門吆喝著什麼。

    “麻……蚶子咧……麻……蚶子咧……”

    小七的耳朵一下子就豎了起來。  

    “姐,你聽見沒,外邊來賣麻蚶子的了。”小七忙拉住連蔓兒的手,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連蔓兒道。

    想買東西,不去找張氏和連守信,而第一個想到找連蔓兒,可見,連蔓兒在家裡掌管銀錢的地位是多麼的穩固和深入人心。

    其實不用小七說,連蔓兒的心思也被窗外的叫賣聲吸引了過去。

    “姐,咱快去看看,要不一會,人該走了。”小七著急道。

    “賣麻蚶子的,等一會”果然,聽見外面的馬蹄聲快速地在鋪子門前走過,要往前面去了,連蔓兒趕忙起身,向窗外喊了一聲。

    “哎……”外面的大嗓門應了一聲,接著就聽見馬車往回倒退的聲音。

    “娘,咱出去看看啊。”連蔓兒一邊招呼張氏,一邊忙著下地穿鞋,和小七一起跑了出去。

    賣麻蚶子的是一個年紀約四五十歲的男人,他趕著一輛大車,車的四圍都圍了起來,裡面是堆的高高的麻蚶子。

    距離三十里營子約百來里地,就是海邊,那裡有漁村的村民靠打魚為生。這樣的距離,在連蔓兒的前世當然是不算什麼,但是在這個交通工具落後的年代,就是很遠的路程了,因此,三十里營子的人們都很難吃上新鮮的海產。  

    她們唯一能吃到的新鮮海產,就是這種麻蚶子。因為麻蚶子離了水,還能活上一段時間。即便如此,也不是每年都有人來這裡賣麻蚶子。

    “買多少啊?”趕車的男人看見大人小孩出來了一群,就問道。

    連蔓兒走到車跟前,仔細地朝車裡看了看。麻蚶子的個頭很大,很多麻蚶子都張著嘴,裡面的蚶子肉還在動,而且還能聽見咔咔的蚶子殼開合的聲音。連蔓兒伸出手,用一根手指碰了碰一隻開口的蚶子,那蚶子立刻收回蚶子肉,將蚶子殼隨即也合上了。

    這些麻蚶子很新鮮,應該是早上撈上來後,立即就裝車趕來賣了。連蔓兒暗暗地咽了下口水。這種麻蚶子皮薄、蚶子肉厚,味道特別的鮮美,她前世就很愛吃。

    “你這麻蚶子多少錢一斤?”小七就問。

    “兩文錢一斤。”趕車的男人痛快地答道。

    “姐,咱買不?”小七就問連蔓兒。

    連蔓兒眯了眯眼,這個價錢,能買到這麼大個、這麼新鮮的麻蚶子,在她看來,是很便宜的。

    “能便宜點不?”連蔓兒出於習慣地道。  

    “你打算買多少斤啊,就要便宜。”趕車的男人道。

    即便正是海產汛期,但是來她們這賣蚶子的,也非常少。有的時候,一年也沒人來一次。

    “那,咱就多買點。”連蔓兒道。

    “嗯,嗯。”小七連連點頭,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姐,蚶子可好吃了,咱多買點,吃的掉的。”

    張氏就從鋪子裡提了兩個籃子出來,小七還覺得不夠,跑進屋,又提了一個出來。

    三隻籃子都裝的滿滿的,過秤一稱,去掉籃子的重量,總共六十二斤。

    “這東西不能放,買這老多,我看你們有幾個肚子。”張氏笑著搖頭道。雖是如此說,卻並沒有要連蔓兒少買。

    “一百二十四文錢,我們買的多,給你一百二十文吧。”連蔓兒就道。

    “行啊。”趕車的男人沒有囉嗦,答應的很痛快。

    連蔓兒就拿了一串錢,又數了二十個銅錢出來,那男人接了錢,並沒有立刻就走。  

    “勞煩問一聲,這村里,哪有有錢的人家,肯買麻蚶子的?”趕車的男人問道。

    第三百零九章麻蚶子

    一般的莊戶人家買麻蚶子,一次買十斤已經很多了,大多數也就買個三四斤,吃一頓嘗嘗鮮而已。已經過了晌午,賣麻蚶子的男人的大車上,還有一半的麻蚶子沒有賣掉,三十里營子離他所在的漁村卻有百十里路的路程,他急於找大戶,快些把這些麻蚶子賣掉,好往回返。

    “你從這個村口進去吧。”連蔓兒就指著前面,對應連家老宅的村口,從那裡,也可以達到王舉人家,“大點聲招呼,買的人肯定不少。”

    畢竟,三十里營子的人家吃蚶子,也就這一年一季,很多人家都會買,雖然不會多買。

    趕車的男人聽了,道了謝,就往連蔓兒指的方向去了。

    一家人將三籃子麻蚶子抬進屋裡。

    連蔓兒捧起一捧蚶子來,聞了聞,清新的、海的味道。

    小七就蹲在籃子跟前,眼巴巴地看著,不肯動窩,那樣子恨不得立刻就能吃到嘴裡。

    只是,不管多麼心急,這剛買來的蚶子都不能立刻就吃。  

    “孩子他爹,”張氏就招呼連守信,“水缸里的水不夠了,你再去提兩桶水回來。”

    “哎。”連守信答應著,就提了水桶往外走,五郎很懂事地跟了過去,給連守信幫忙。

    “這急不得,得先讓它把泥吐出來。”張氏就又朝連蔓兒和小七笑著道,“這老些蚶子,你倆去多找倆大盆來。”

    麻蚶子從海里撈上來,裡面的泥沙不會少,要將麻蚶子放在清水中,讓它將殼裡的泥沙吐乾淨了,才能吃。

    “娘,那啥時候咱能吃上蚶子?”連守信和五郎提了兩桶水回來,連蔓兒和小七又找了兩三個大木盆,將蚶子到進入,再加滿水。小七一邊幹活,一邊問張氏。

    “多讓它吐會泥,明天吧,明天咱再吃。”張氏道。

    一個晚上,足夠讓這些麻蚶子吐乾淨殼裡的泥沙了。

    為了吃到美食,等待是必須的。

    家裡沒事,小七就搬來個小板凳,坐在大木盆旁邊。他托著下巴,一邊看著裡面的麻蚶子,一邊和連蔓兒說話。

    “姐,咱這蚶子明天咋吃?”小七很期待地問連蔓兒。

    麻蚶子味道鮮美,怎麼吃都是好吃的。最簡單的做法,就是將吐乾淨泥沙的蚶子放進大鍋里煮熟,然後剝出蚶子肉來,蘸著蒜泥醬油吃,也可以直接將蚶子肉剝出來,炒韭菜或者燉豆腐,都相當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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